房东是前任
店面很大,因为工作日的缘故人不多,时槿之进门直奔角落去,看到了她的“小可爱”学生。
梁悦穿了条吊带碎花裙,披散着头发,化了淡妆,几分轻熟气质,视线从她进门起便黏着,一路不放。
“教授。”
时槿之颔首坐下,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妖冶魅惑的勾魂眸。
今天本不大想出门,便穿得随意了些,一件挂脖露肩真丝上衣,纯色半身裙,妆却认真化了,清淡妩媚,恰到好处,瘦削的瓜子脸线条柔和,有种慵懒的美。
梁悦怔怔看她半晌,招手喊来服务员点单。
时槿之想着会发胖,但拒绝的话涌到嘴边,又想到家里那位醋王要把自己养胖,兀自抿唇笑了,没拒绝。
“什么事,说吧。”
“我下半年要去美国读研了,想跟您告个别。”梁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反复打量。
就这事?
把她喊出来?
时槿之保持微笑,客套地问了句:“什么学校?”
梁悦凝视她双眸,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名词:“茱莉亚音乐学院。”
店里放着轻柔舒缓的纯音乐,这瞬间仿佛消失了,意料之中,她看到时槿之眼中浮现赞赏之色。
那是时槿之的硕士母校。
“很不错。”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夸奖,但分量很重,能进那所学校的人本身就是音乐天才。
梁悦的目光生动起来,两手在桌下紧紧相扣,轻吐一口气:“教授,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时槿之随口道。
这么优秀的小可爱,尽管不是自己的学生,也值得人喜欢。
“我是说......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
短暂的沉默,时槿之脸色微僵,静静地看着她。
服务员端上来两人的果汁和甜点,稍稍打破了这份尴尬。
梁悦并不打算等她回应,继续说道:“不过,我今天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想法,没有要您答复的意思,因为我要走了,以后没什么机会见面,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如果对您造成困扰,真的很抱歉,您......就当没见过我吧。”
“……”
“对不起。”她道歉。
时槿之抿了口果汁,自顾自地吃起甜点,一句话也没说。
这下更尴尬了。
梁悦有心理准备,并且这不是她预想的最坏情况,至少教授没给她一巴掌或者泼她一脸果汁。
两人默默地吃着喝着。
蛋糕吃完了,味道很好,果汁也喝了大半,时槿之抬起头,漫不经心道:“我有女朋友。”
梁悦僵住。
教授是弯的?
她表白晚了?
“我们高中就认识,在一起十五年了。”时槿之补充道,直接跳过分开的那段空白岁月。
“……”
姑娘僵直的脊背塌下来,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十五年前自己才七岁呢。
这是没办法强求的事情,比能做到而做不到要好些。
“原来教授和我一样。”
“嗯。”
时槿之抽出纸巾按了按嘴角,神情淡漠,她不介意先对外人出柜,反正以后也是要向全世界公开的。
“去了茱莉亚好好学习,静心沉淀,不要浮躁。”
“我会的。”
刚表白就失恋的滋味,像她手里的柠檬果泡。
“希望将来我能在合作乐团的小提琴首席位置上看到你。”时槿之抬眸微笑,真诚说道。
梁悦眼睛里燃起一簇小火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我也希望,我会努力的。”
在交响乐团中,首席小提琴手的地位仅次于指挥,那个位置代表着绝对的专业实力和最高的演奏水平,是她毕生之梦。
一场音乐会开始前,钢琴演奏者要与小提琴首席握手,而时槿之近两年合作的都是顶级乐团。
如果她想在音乐会上与教授握手......
遥不可及。
.
“老婆,我回来了。”
“给你带了好吃的小蛋糕哦~”
傍晚,时槿之哼着小曲踏进家门,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凉意。屋里静悄悄的,空调关了,人也不在。
“老婆?”
她低头看地垫和鞋架,少了一双鞋子。
人呢?
时槿之放下蛋糕,上去找了一圈,没见着媳妇儿影子,那只白色小木盒子孤零零地躺在琴盖上......
两个小时前。
槿崽刚出门,傅柏秋练琴累了,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准备视奸一会儿自家媳妇儿的微博超话,再去电脑上插U盘。
虽然是个人超话,但里面依然充斥着各种cp文,给她辣得眼睛疼。
退出来,刷新首页,弹出来十几条,第一条是夏岚的微博。
【这个世界很美好,但却与我无关】
刚刚,来自“皮皮时光机”。
配图是一支熄灭的蜡烛,冒着缕缕青烟,黑色背景诡异又神秘。
傅柏秋:“……”
打开通讯录找到夏岚的号码,拨出去,许久无人接听。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在傅柏秋抑郁的那两年里,皮皮时光机带走了许多人, 许多和她当时一样的人。
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和夏岚现在差不多大, 刚毕业,在实习, 大小号微博里记录着上千条细腻却孤独的文字, 在那一年的某一天被皮皮时光机带走了。
夏岚那个微博是大号, 日常发一些画作, 生活记录, 很少有负能量出现,粉丝大多数是喜欢她作品的人,当中有些是买过好几次画的老主顾。
她曾经说自己有个小号,是情绪的垃圾场, 里面充斥着剧毒的负能量,大号是面具,小号才是她。
当皮皮时光机伴随着负能量和熄灭的蜡烛出现, 傅柏秋直觉这一定预示着什么。
她打了个车到城西, 夏岚租住的小区。
这附近都是老式民房, 楼层不高,因为靠近地铁, 过几年准备拆迁, 房租很便宜,而里面的拆迁户无疑将一夜暴富。
红砖灰瓦,电线杆子歪斜,粗大的黑线团成一团挂在墙上, 家家户户门口红漆一个“拆”字,正是小学生放学的时间,三三两两背书包戴红领巾的学生在巷内游荡,老奶奶提着菜篮子往外走,自行车来来往往。
楼道黑暗,没有电梯,傅柏秋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三楼,掏出之前夏岚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屋里光线充足,家具简单,十分整洁。
“夏夏?在家吗?”
她脱了鞋子,光脚踩在老旧的地板上,边喊边往里走。这屋子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此刻唯一的房间门关着。
“夏夏?”
敲门,无人应。
“夏夏,我进去了。”
她扭动门上旋钮,开了一小条缝,而后门像遇到了什么阻力似的,无法再往里推。
视线里出现几条宽大的透明胶带,层层叠叠裹成厚厚一沓,从门顶到门底牢牢地贴下来,底部也横贴着一层。
傅柏秋脑子嗡一声,心急如焚,用力撞了几下,胶带有松动,她转身去厨房拿来菜刀,三下五除二将胶带割断,推门而入。
热气与烟炭味儿扑面而来。
窗户上贴满了胶带,封得严严实实,夏岚躺在床上,身穿长衣长裤,双手分别放在身体两侧,似乎睡得正香——假如她没看到床边那个炭火盆的话。
傅柏秋背后发凉,浑身的血液倒流头顶,大脑有短暂几秒的意识空白。
“夏夏!”
.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夏岚一路吸着氧被送到医院。
她意识恢复了点清醒,没有出现恶心、呕吐或者抽搐等症状,只是感觉全身发麻,需要接受高压氧治疗。
傅柏秋在外面徘徊等待,坐立难安,手心里尽是汗。
前阵子还好好的人,这会儿被送来医院抢救,始料未及,她突然很害怕夏岚会被蒙上白布推出来。
在殡仪馆工作那几年,医院太平间是上线,许多逝者是从太平间被送去殡仪馆的,她跟着殡仪车接过几回,看着一具具蒙了白布的遗体被抬上车,去往人生最后一站,被火化。
她的心就是在那个时候活过来的。
——夏夏。
——我不想亲手为你化妆。
傅柏秋背靠墙,低眸看着自己双手,冷寂的灯光打在手心,染成了灰白色。
像死人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就是死神。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她为槿崽特别设置的。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掏出手机接通:“槿之!”
电话里顿了一下,“毛毛,你去哪里了?”
“在......医院。”想着还是如实回答,她不擅于对爱人说谎。
“医院?”那头声音陡然提高,语气激动,“怎么了?不舒服吗?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傅柏秋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低声:“不是我,是夏夏,她一氧化碳中毒,在抢救。”
“……”
“崽崽?”
“需要我过去吗?”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傅柏秋想了想,说:“不用,我一会儿问问医生情况,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言罢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放柔了声音道:“你乖乖的,晚餐去外面吃或者叫外卖,别碰厨房刀具,烧开水要小心。”
上次这傻子媳妇儿切洋葱那刀法把她吓到了,而且三番两次烫到手,她不放心。
“嗯嗯。”
挂掉电话,傅柏秋心绪宁静下来,继续等待。
.
夏岚中毒不深,从高压氧舱出来后意识清醒,但医生说要观察两天,让她先住院。
傅柏秋去预交了钱,回到病房。
普通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是空的。夏岚躺在床上,木偶一样瞪着眼睛凝望天花板,好像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夏夏......”
傅柏秋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夏岚的心提了起来,让她感知到自己还活着,她知道自己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哪怕是想静悄悄地走。
“我知道你累了。”
“辛苦了。”
没有责备,没有劝慰,她声音温柔得像小时候妈妈给自己讲故事那样。
“活着真的很辛苦,活着才是最可怕的事,我知道。”
“对不起,你别怪姐姐把你拉回这个恐怖的世界,天堂不肯收你,咱们就在人间暂时呆一阵子,好吗?”
“如果哪天你还是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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