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
唐麟趾脸上显得不大高兴,她将茶盏猛的往桌上一放,呛啷一声响,茶水溅出,热气缭缭:“花莲,你啥子意思嘛,你真当她死了!”
花莲看向她,反问道:“不然呢,你要自欺欺人?阳春说,一剑穿胸!她是人,□□凡胎!”
唐麟趾就坐在花莲身侧,蓦然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猛然将他拉了起来,虎着脸瞪着他。
气氛压抑又凝重,君姒雪,君宿月,君即墨三人自觉得身为外人,坐在此处不免尴尬,也不敢多言,纷纷错开目光。
齐天柱在一旁瞧得也有些紧张,虽然以前唐麟趾和花莲斗嘴不少,一言不合就开打,但两人现在的气氛显然不同往日。
这时隔六年,好不容易相聚,两人分明都是心系挚友,若是因此闹的不愉快,更叫人痛心了。
鱼儿唤道:“麟趾,花莲。”
半晌,唐麟趾松手将花莲推到椅上,自己转身坐下了:“□□凡胎又如何,反正我不信她会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花莲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六年了,她若没事,早就来寻我们了!”
“花莲。”鱼儿的声音清清冷冷,像冬雾一样,她是一行人之中变化最大的。唐麟趾和花莲初见之下都有些不适应,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小丫头,更像是江湖上传言的那君家三小姐,名门之后,卓越无双的世家子弟,已有一门之长的气度。“你是不是打算不再踏入江湖了?”
第112章 如鱼化龙(七)
花莲沉默不应, 对于众人来说,便是默认了。
唐麟趾皱眉道:“你真要当个账房先生, 从此不问江湖事了?”
“什么账房先生,我是在打理家业!”
唐麟趾拍桌而起:“花莲,我就问你, 清酒的仇你报不报了!”
花莲脸色一沉,目光狠厉:“当然要报!”
“那好,我们先去虚怀谷接莫问,再探极乐城找厌离。烟雨楼来信说已经抓到当年那伙贼人的尾巴了, 正在详查,等我们回来就把他们老巢端了!”
鱼儿皱了皱眉:“莫问……在虚怀谷?”怪不得让唐麟趾去接她。
唐麟趾轻咳了一声,说道:“不要紧的, 她应该能应付的了。”
鱼儿和齐天柱:“……”
花莲捏了捏眉头,叹息了一声:“唉!”
唐麟趾回头向他道:“唉啥子唉,花莲,你现在咋子婆婆妈妈的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跟不跟我们走,一句话的事!”
花莲拇指拨转着茶盖, 好半晌不回话。
鱼儿看了一眼君姒雪, 后者会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朝花莲一拜,说道:“初到杭州来,听闻西湖断桥乃是一绝, 神往已久,现下闲来无事,正想前去游玩,只是不知路,不知花莲公子能不能派人给我带带路。”
花莲知道君姒雪是好意空出地方,不打扰他们四人,当下点头,唤了一名伶俐的家仆进来,带君姒雪去西湖,说道:“不能亲陪,还请君二小姐恕罪。”
那君即墨嘀咕道:“来的时候不就看过了……”
被君姒雪踢了一脚,斜眼瞪着君即墨和君宿月:“还不起来随我去。”
又向众人道:“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君姒雪带走了君即墨和君宿月,屋中便只剩这七星君中的四人。
四人都不说话,很是静了一阵。
直到鱼儿问道:“花莲,是因为清酒吗?”
沉默片刻,花莲抬头看向鱼儿,说道:“我们俩家是世交,我不曾跟你们说过罢。”
齐天柱道:“你和清酒都不曾说过,但这些年也猜到了一些。”
清酒身世最是神秘,如鱼儿和齐天柱也只知道她可能家在杭州,师从鬼门,武功得四圣指点,其余的便不知道了。了解深些的,如莫问,唐麟趾,厌离三人,知道的也不是明明白白。
所以当初清酒被人设计追杀,众人才如此猝不及防,不晓得这怨从何结起。
即便如今,流岫已查出不少事来,众人还缺一个印证。
花莲说道:“我与你们说说我和她的事罢,你们找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事你们也该知道。”
三人点头,唐麟趾默然坐了回去,安静听他讲。
花莲说道:“昔日杭州有一武学世家,名震江湖,未退隐前,与江南四大门派实力相当。”
齐天柱和鱼儿有些茫然,倒是唐麟趾恍惚片刻,说道:“你是说蔺家?”蔺家二十年前被灭门,那时齐天柱未入武林,鱼儿不过懵懂孩童,也就唐麟趾早早入了唐门,对江湖势力略有耳闻,听说过蔺家。
花莲道:“大隐隐于市,蔺家退隐后,向家父学习经商,不再掺和江湖中事,一心从商。我与清酒自小相识,便如兄妹一般。”
花莲看向屋外,眸子渐渐觑起,回忆当年:“她六岁那年,贪玩偷跑出来随我们狩猎,遇到一人遭山贼围攻,奄奄一息。她自小机敏善良,唤了我们将人给救了下来,带回蔺家救治,那人……”
“名叫千秋,下作歹毒!”花莲深吸一口气
,右手青筋凸起,生生将茶盏捏碎,碎瓷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混着茶水一起流了下来,他冷笑两声:“但装的好一副人样,骗过众人。蔺家真心待他,纳他为婿,呵,人心鬼蜮,这狗东西入蔺家,实是为了查探封喉剑是否在蔺家!不知他是主谋还是只是帮凶,一场婚宴,因他暗中策划,招来整个江湖中觊觎封喉剑,在阴暗中行事的小人。”
花莲向外一指:“就在那西湖上,蔺家遭了灭门之灾。”
花莲道:“家父本也要去这婚宴的,生了病,兄长在家服侍,两人因此躲过一劫。我年初随师父上山学武,也免了一灾,家母和小妹却没这般幸运。当年我听闻消息下山来时,已道是蔺家无一幸存,我们那时不知就里,以为是蔺家的仇家找上门来,酿成了血祸。”
鱼儿脸色越发阴沉,手中茶水早已冷却,荡出一圈圈波纹,她缓缓将茶盏放在桌上:“后来呢?”
花莲将那些碎瓷扔到地上,沉着脸色说道:“我有一未婚妻,小名寻儿,当时为了蔺家的事,家父一直忙于暗中追查凶手,寻觅是否有存活下来的人,我沉于武学,想着报仇,将与她的婚期一拖再拖,直到六年后,家中传信到上山来,她被美人骨所害。”
说道此处,花莲愤然捶桌,咬牙切齿:“蔺家覆灭,杭州无人坐镇,倘若蔺伯父一家尚在,岂容得美人骨那魔头在杭州嚣张!”
“我原想为她办理后事,回来才知道,她尸骨不全,我没有回山,留在了杭州,要找美人骨报仇。便是那时,遇着了回杭州来的清酒。六年,她已有十四,我在蔺家老宅见到她,神情阴鸷,出手狠辣,狼一样,险些没认出她来,还是她先认出了我,这才罢了手。”
花莲凄然笑了笑:“你们不知那时我多惊讶,蔺家突然覆灭,家母家妹无辜丧命,家父追查凶手,耗尽心血,身体每况愈下,寻儿一死,更是一次打击。我想清酒未死,当年谜团便能解开,家父心事能了,身体必然能好些,光顾着高兴,却未想到她一八岁孩童,如何孤身躲过了灭门之灾,又如何一人活了下来。”
“我将她带回花家,果不其然,家父疯魔一般,就着当年蔺家灭门一事,让清酒事无钜细的说出来,一遍一遍的确认。”
“当晚清酒便离开了,家父回过神来,以为是自己吓着了她,让她重经当年灭门之痛。派人寻她,哪里有踪迹,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临终之时犹自悔恨没能好好看护她,交代兄长与我,定要寻回她来,护好蔺家这最好一丝血脉。如今想来,清酒那时怕是不信任我们,这才连夜离开了。再到后来……”花莲看向唐麟趾:“遇到你们的事,你都知道了。”
花莲道:“我随她而行,无非两件事——报仇;护她周全,助她复仇。如今一件得遂心愿,第二件……永远做不到了。”
花莲阖上眸子,长出了一口气:“我空有一身功夫,护不住爱人,护不住亲人,现如今连朋友也护不住了。心里空荡荡,满是茫然,我以什么与你们同行?”
三人听完蔺家的事,各有忿恨,待听完花莲所言,无不一声感叹。
齐天柱说道:“花莲兄弟,此事你无须自责,这并非是你的过错,若真说护不住,我们六人,谁不是如此呢。”
唐麟趾隔着茶几,身子歪过去拍了拍花莲的肩膀,声音柔缓许多:“好了,花莲。”不再恼他。
众人说话的时候,花桂已替众人安排好了住处,众人暂时歇在了花家。
君姒雪三人还未归来。唐麟趾和齐天柱在房中歇息。鱼儿因第一次到花家来,拜见家主乃是礼数,于是随着花莲去见了他大哥花吟。
兄弟俩长的很像,鱼儿听花莲说他这兄长是杭州第一富商,见面后却不见这人身
上有商人的市侩气,反倒是个温雅如玉的贵公子,与花莲来说,是一静一动。
出来时,花莲走在前边,鱼儿侧扬起头望向空中,天色尚早,风雨已歇。
鱼儿唤道:“花莲。”
花莲回过头来看她。顿了片刻,鱼儿说道:“能带我去蔺家旧宅看看么?”
花莲沉默一会儿:“那里什么都不剩了。”
鱼儿点头道:“嗯。”
花莲叹了一声,转向游廊:“随我来。”
蔺家家宅同花家隔了两条街,在西湖边上,眺其规模,可想当年盛荣。
鱼儿随着花莲进入蔺家,确实如他所说,什么也不剩。
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花莲说道:“当初那行人为了找封喉,将蔺家翻遍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鱼儿走到庭院中的一株香樟树下。这树在大火中存活了下来,枝叶繁茂。
她曾听清酒说起过江南之地的一个习俗。江南人家若得了女儿,会在庭院中种下一株香樟树,女儿到待嫁之龄,树也长成了,出嫁时,家中人会伐了树做成两只箱笼,放入丝绸,作为嫁妆,寓意‘两相厮守’。
如今树木参天,人却不在了。
花莲看向鱼儿,鱼儿缠着佛珠的右手正贴在树上,从花莲的方向看上去,她的目光哀婉。
花莲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探究的看了鱼儿两眼,越想越觉得是,但又觉得有些荒唐。
直到见鱼儿取出司命,拔出刀刃,削了一截树枝下来,小心收起为止。
花莲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小鱼儿,你……”江南的习俗,种香樟树的寓意,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上一篇:你怎么不修仙了(GL)
下一篇:你我相爱,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