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
鱼儿道:“花莲,这间宅子现在是在谁手中?”
花莲愣了一瞬,说道:“蔺家覆灭,这间宅子被火烧之后,坊间便传是鬼宅,无人敢收下,地契被官府收回。”
鱼儿望着花莲不说话,片刻,花莲笑了笑:“好罢,瞒不过你,是清酒不愿让别人知道,这地契现在我兄长手中收着,名义上是我兄长的。”
鱼儿问道:“可以出给我么?”
花莲不解道:“你要这地契做什么?”
鱼儿捧着那节香樟枝,微垂眼睑,轻轻说道:“我想让她,有家可归。”
第113章 如鱼化龙(八)
回花家的路上, 鱼儿的话像是刻在了花莲脑子里似的,来来回回的琢磨, 总能品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他瞄了几眼鱼儿手中的香樟树枝,想要问也不知如何开口。如今的鱼儿不如当初那般温和柔软,她不说话时, 自有一派威严,花莲没法子像以前一样逗弄她。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花家大门时,花桂等在门外, 一见花莲和鱼儿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怎么了?”
花桂说道:“二爷,烟雨楼的流岫姑娘来了。”
“流岫, 她怎么也来了?”花莲问花桂道:“人呢?”
“流岫姑娘听说君三小姐也来了,便直接到君三小姐住的院子里等了。”
花莲和鱼儿进了宅子,走到住处的那院墙外时,听到有人说话。
花莲向里望了一望,做了个手势,示意鱼儿先别进去。
鱼儿向里边一看, 见院子里流岫正和唐麟趾说话呢。
齐天柱不知去了何处, 院子里单就流岫和唐麟趾两人。唐麟趾显得十分局促。
流岫一身轻衫披帛,娆娆亭亭。她估计也刚到,才见着唐麟趾,眼里还在一寸寸打量:“六年不见,唐姑娘越发英姿飒爽, 俊俏可人了。”
唐麟趾心想,这人果然没变,不见面则已,一见面就要调弄人。
流岫嫣然笑道:“唐姑娘不待见我,这么久不见,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唐麟趾这才生硬道了声:“好久不见。”
流岫道:“既然你在这里,那便代表你打过你师父了。你果然是资质卓跞,当初倒是我小瞧了你,还怕你一辈子都出不了唐门了。”
唐麟趾道:“老头子不忍下狠手罢了。”
两人间沉默了半晌。流岫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眉梢的疤痕,手上有些烦躁的弄着披帛:“当初是烟雨楼能力不足,不能护你们周全,累你和星君半路受伏。”
唐麟趾心中本来在计较怎么道谢和道歉,流岫反而倒是心怀愧疚的,她不禁有些惶恐,说道:“你这话说的……”
唐麟趾叹了一声,心里骂自己,这对当初的事道歉和道谢本是应该的,自己何至于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了。
想到此处,唐麟趾向后退了一步,对着流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说道:“清酒的事本来与烟雨楼无关,少楼主当初出手相助,不遗余力帮协我们,事后也出力寻找清酒,查明幕后黑手,这是不小的恩德,反倒是因为我,没能救下烟雨楼两位兄弟,害他们送了性命。还有……”
唐麟趾眼睛上瞄,瞥见流岫因自己这一礼露出错愕的神情。“还有,当初,当初的事是我错怪你了,鱼儿被无月教捉去一事,我怀疑烟雨楼,是我的不对。”当初本打算再遇见流岫时便道歉,谁知道这一阴差阳错,就等了六年了。
唐麟趾直起身来,咳嗽了两声,看向流岫说道:“虽然有些晚,但话还是得说。对不住,还有,多谢你。”
流岫那错愕的神情便染上了笑意,她云袖掩住双唇:“难为你记得,不枉我费心查探。”
唐麟趾就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流岫又说:“至于帮助星君的事,我说过,烟雨楼已经认了你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危难之际,出手援助,岂非寻常?”
流岫语声一转,幽幽道了一个:“不过……”
唐麟趾看向流岫,却见流岫向前一踏:“既然你说起谢,不知你打算怎么谢我。”
唐麟趾没料得流岫这样问,目光呆呆的。流岫笑道:“你不会打算只口头上说说罢,烟雨楼开门做生意,亲兄弟,明算账,唐姑娘要谢
,打算用什么做谢礼啊?”
唐麟趾说道:“我事先没想到。但凭你说,若是金银器物,花莲会置办,若是要谁人头,你说一声,我去给你取。”
流岫娇笑不止,说道:“我不要金银,也不要谁的人头。”
流岫又往前踏了一步,身子向唐麟趾倾过来,离得唐麟趾近极了:“我要你,唐姑娘不如以身相许罢。”
唐麟趾在她靠过来时,身子一转,下意识就朝旁躲开了,说道:“我与你说正经的。”
流岫道:“我说的是正经的啊。”
唐麟趾目光怪异,看了流岫半会儿,直说道:“我不喜欢女人。”
流岫不以为意,一合手掌:“正巧,我就喜欢不喜欢女人的女人。你说我俩,是不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流岫转过来,又朝她靠近时。唐麟趾足尖一点,后掠飞上了屋顶,在屋顶盘腿坐着:“得寸进尺,给根竿子就顺着往上爬。”对于自己真心致歉道谢,流岫却乘势戏弄,气急败坏。
流岫在下望着,低声道:“又飞这么高。”
流岫见唐麟趾没有下来的意思,眼睛一转,露出狡猾的笑来。
她清了下嗓子,一展身姿,竟是在下唱了起来,词唱道:“小女子身世不着,十数载风尘颠倒。丈夫轻,妇人笑,三千红尘客皆把我小瞧,道我无情无义,向着金银卖笑。岂知妾身心似磐石心,不因身外物动摇。怎奈何烟花巷柳身,轻浮孟浪名,终有心悦人,飞檐避驱之,本以为多情总被无情恼,却不过是姑娘嫌恶罢了。”
流岫声韵优雅,凄凄唱罢,叫人颇是感叹风尘女子爱而不能的心酸。
唐麟趾觉得自己分明没做错,却坐立不安,有一股有力无处使的憋闷,她坐在上边张了张口,最后也只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我并未嫌恶你的身份。”
不待多说,那厢房的门打开来,阳春和齐天柱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酒杯。阳春道:“这谁在唱曲啊……”
刚想说‘久别重逢,怎么也换个喜庆点的’,就瞧见了流岫,认出那是流岫的声音。
阳春笑道:“少楼主这什么好兴致。”
流岫朝房顶上望着。阳春顺着目光望过去,瞧见了唐麟趾。
唐麟趾瞧着阳春这打量的眼神,脸色更黑了,飞身下了屋檐,说道:“不是我叫她唱的。”颇有些像此地无银的举止。
阳春拉着唐麟趾,一副‘我懂’的模样,说道:“唐姑娘,这么久不见了,也随我跟齐大哥去喝一杯去,走!走!”
花莲和鱼儿从院墙后走了出来,花莲笑道:“这主人家都没到,你们自己倒是喝上了。”
阳春大叫一声:“哎呀,花莲兄弟!”扑上来给抱了个满怀。
再看向一旁的鱼儿时,就不敢这样放浪形骸了,规规矩矩拱手作了一揖,笑道:“鱼儿姑娘。”鱼儿还了一礼。
这些年来,阳春轮廓更沉毅了,他下颏上留起了一撮胡须。自从鱼儿跟从杜仲学武,也是久不见他了。
流岫笑望着花莲和鱼儿,说道:“你俩什么时候到的?”
花莲手蜷在嘴边,轻咳一声,笑道:“刚到。”
花莲手一招,说道:“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屋里坐着聊罢。”
一行人先后进了屋,在桌边坐下。阳春取过碗盏来给众人倒酒。花莲问流岫道:“你此次来,是为着什么事?”
流岫道:“花公子没收着信?”
花莲茫然道:“什么信?”
鱼儿看了花莲一眼,提醒道:“我一共收到两封信,一封是唐麟趾的,一封
是烟雨楼的。”
花莲一拍脑袋,说道:“对!对!是两封信来着,我光顾着看虎婆娘的信,信中说什么来着……”
鱼儿徐徐说道:“少楼主查到当年埋伏清酒那些人的踪迹了。”
“查到了?!”花莲声音激昂。唐麟趾白了他一眼。花莲忽然想到先前唐麟趾就说起过这事,只是他一心在别处,就给忘了:“玄机楼在何处?”
当年那事过去后,玄机楼隐在暗处,愣是一点踪迹都未露出来,烟雨楼耗尽法子寻找,收效甚微。
流岫摇头道:“并非是玄机楼。当年玄机楼谣传封喉剑在星君手上,有一批江湖人士起意埋伏,未与玄机楼勾结,目的只在封喉剑,但另有一批人,来历不明,却似与玄机楼商议好的,听从凌云指挥,与玄机楼一起行动。烟雨楼寻到了那行人所在,想着这些人或多或少会知道玄机楼的消息。”
花莲狠狠的喝了一碗酒,将碗顿在桌上,没有说话。
唐麟趾抱着双臂,说道:“我和鱼儿将神兵光明正大的带在身上,也是想让那帮人知道。他们不是要神兵么,等着他们来抢!”
鱼儿心知此时流岫来意不是如此简单,问道:“少楼主是来告知那些人藏身之地的?”
流岫眉头微凝,正了神色,说道:“不是。那行人一共有十人,我给各位寄过信不久后,那些人相继被害,已死了八人。”
鱼儿心中一算,这些人与玄机楼联合,想来身手不凡,又行踪隐蔽,一般人难以查到,有人能在数月里杀了这八人,能做到这事,要做这事的,没有几人:“可是玄机楼杀人灭口?”
流岫道:“尚且不知。余下两人,一名秦枫,一名林格。”
花莲咬着牙,阴森森说道:“秦枫?”
“花公子认识?”
花莲冷笑,说道:“何止认识,我遇见了,可也得叫他一声枫叔!”
鱼儿看了他一眼,目光沉了沉,问流岫道:“这两人在哪里?”
流岫道:“秦枫被看押在文武门中,而林格,就在这杭州城里。现下有烟雨楼中的人暗中看守他的住处,我怕此事出了岔子,因而亲来一趟。”杭州亦有一座烟雨楼,那十人是烟雨楼现今能得到的最靠近玄机楼的消息,不能出现差错。流岫不放心,亲自赶来杭州,调遣烟雨楼的人,要将事安排妥当。而阔别多年,她也想再见见这几人。
唐麟趾道:“这些人即便不知道玄机楼在何处,当年清酒出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清酒现在何处,是被玄机楼带走,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他们或许也知道一二,这些人断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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