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
清酒故作不知,问道:“晚辈哪里又得罪您老了,惹得你这样大动肝火?”
解千愁也不跟她绕弯子:“你这丫头少给老头子我装蒜!你这算我会来,算得十拿九稳,满是把握的样,你心底不知道?!说!你给的那酒方子是不是漏了什么,我酿出来的味道总是与你葫芦里的差些!”
“你若是不说!你若是不说!”解千愁站起身来,左看右看,像个长辈要找棍子教训顽劣不堪的小辈一般。鱼儿连忙上来拉住他,怕她师父急了,真不小心伤了清酒。
清酒泰然而立,笑说:“还有这么个事?我想一想……嗯,可能是前辈那酒是新酿的,所以味道不够厚重,毕竟晚辈这酒,酿了也有五六年了。”
解千愁一愣,自己琢磨了一下,新酒味道清冽,确实是少了几分淳厚的。他这人于酒道上是吹毛求疵的,尝过了更好的酒,难免就对略有不足的酒不满,所以用清酒那酒方子酿出酒来,尝了好些都觉得味道不对,也不及多想,便来兴师问罪。
眼见这是错怪了人,解千愁道:“哦,原来是这样,那……”
解千愁眼睛瞄向清酒腰间的酒葫芦:“那……”
清酒和鱼儿看出他的意图。鱼儿哭笑不得,深知师父脾性,不知如何劝,索性也不说话。
清酒道:“解老前辈,晚辈五六年前酿的酒可就这么点了,你好歹也是个长辈,不会连这也抢走罢。”
解千愁面子上挂不住,偏过头去,道:“哼!你把老头子当做什么人,怎会抢你一个小辈的东西!”浑然忘了小青山盗酒一事。
第69章 天下会武(十四)
当晚解千愁便歇在宁清园。花莲和阳春挤在一间房中,给解千愁让了一间厢房出来。
晚间鱼儿和清酒回到房中, 谈起比武之事。清酒放下茶水, 笑问:“想要什么?”
鱼儿叠着两人洗净的衣裳,放进柜中, 问道:“什么?”
清酒道:“白日里许诺你的, 你若胜了, 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鱼儿半蹲着身子,合上柜门,右掌抵在冰凉的梨花木上, 沉默了一会儿。当时兴起,其实心中并没有想好要提什么要求。
清酒道:“若是没想好,便日后……”
鱼儿起身来, 走到清酒身前:“可不可以, 抱一下我……”
清酒一脸茫然:“抱一下你?”半晌,哑然失笑:“我道什么, 鱼儿你想了这么久, 竟想出这么个要求么, 你是认真的?”
鱼儿点了点头。白日里的那些事让她心神憔悴,那些人瞧她的眼神, 比一场比武都来的让她累,她受不了那些人强烈的目光, 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安静的所在,靠在柔软地方待一会儿。
她的所在之处自然是最让她安心的。
清酒站起身来,比着手势:“是这样横着, 还是这样竖着抱?”
鱼儿轻咬内唇,眸中波光潋滟,微显嗔怪:“就寻常那样……”
清酒走到她身前,轻柔的将她整个搂在怀里。
鱼儿顺势靠在她肩上,放纵了自己片刻,汲取她身上的温度,心脏的位置与她贴的这样近。
清酒顺着鱼儿的长发,看着窗外明丽的月色,不知是否是虎啸山高,便连那月亮都觉得近了些。
清酒喟然感叹:“我一直以为是一块顽石,没想到是一块宝玉。”
鱼儿迷迷濛濛的,全身放松之后,连带声音都有些嘶哑,她问:“什么?”
清酒道:“我在夸鱼儿是宝玉啊。”
鱼儿笑道:“总觉得不是这样。”
清酒道:“为什么?”
鱼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清酒总是不把话说尽。”
清酒轻轻笑道:“真的在夸你啊。”
翌日,鱼儿因前一天比武一事,起的仍是有些晚。清酒依旧没叫她,问起来,又是花莲几人起晚了。
鱼儿不禁奇怪,笑道:“他们很少这样贪睡的呀,昨晚是去做贼了么?”
清酒笑道:“谁知道呢。”
一行人赶到斗武场时,又是午时了。这几人一过来,因着解千愁和鱼儿的缘由,场中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他们看来。
燕悲离本要请解千愁上座,不料解千愁摆了摆手,辞了燕悲离好意,同清酒几人坐在旮旯里。
那本只有两个座位,燕悲离急遣人添加了两个位置。
清酒几个还未过去,就见一道人影一闪,已大剌剌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拿着酒葫芦,看着台上比武。
几人走过去,花莲定睛一看,折扇指着他叫道:“啊!是你这糊涂酒鬼!”这人原来就是在江南被那秦暮所骗,替他守宅的武尊豪云。
豪云听得叫声,挠挠了自己那乱胡子,懒懒的看了花莲一眼,叫道:“哎哟,好巧。”
“……”
一行人落了座,昨日站着的今日依旧站着。
几人听得解千愁一番解释,原来这两人在山下遇见,便结伴而行了。
几人一想也是,都是好酒的,自然能聚到一起去。
那台上比斗了几场,众人看的也提不起多少兴趣,大都四下闲聊。
清酒与豪云是坐在一边的。鱼儿瞥了一眼,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大多是清酒主动开口,在江南时,两人分明是不熟的。面对外人,鱼儿从未见过她这样热情,不禁多向豪云看了两眼,心头没来由的烦躁。
正自出神,台上比斗胜了的那青年弟子,突然走到清酒他们这边来,弯身一拜,朗声道:“晚辈想要与解千愁前辈高徒比试一场,不知可否有这荣幸。”
这天下会武之中,有向胜者挑战的权利,鱼儿昨日胜了一场,她自然在可挑战之列。
鱼儿昨日一战,大出风采,又因她是解千愁徒儿,与无为宫和少林寺有所瓜葛,早被众多人物关注,此次被人挑战,倒也不出众人意料。
解千愁朗笑一声:“丫头,去罢,师父骨头老了,懒得动弹,这次天下会武是不出手的,你来替师父动手,叫天底下瞧瞧师父本事。”
解千愁以掌法闻名天下,很少使刀剑,他一套掌法精妙深厚,要全部学来十分不易。鱼儿也不过入门,上台比试还是无为宫剑法拿手,但他既然开口,鱼儿自然依他,依旧拿着清酒两仪剑上了台。
那挑战的人是青年子弟,内力比鱼儿不如,所使剑法虽有大家之风,但终是不敌鱼儿,败下阵来。
一片叫好声中,鱼儿正要下台。一名身穿白衣的俊秀少年,手拿一只竹笛上了台来。
这少年朝着鱼儿行了一礼,说道:“姑娘好,在下是七弦宫弟子子夏,想请姑娘赐教。”
七弦宫曾卖过清酒面子,医治烟雨楼主,七弦宫必然是和清酒有些瓜葛,鱼儿一听是七弦宫,不禁就对这七弦宫弟子客气了些:“领教不敢当。”
鱼儿还礼道:“解千愁弟子鱼儿。”言下之意已是答允与他一战。
子夏见她这样客气,甚至第一次在台上自报姓名,脸皮泛红,微垂了头,说道:“鱼儿姑娘请。”
台下见这少年脸皮薄,跟人姑娘家才说一句话就脸红了,那些混江湖,莽气十足的人就起哄:“小兄弟,你这可不行,说句话就脸红,这要是洞房花烛,你不得血液逆流!”
清酒听得起哄的声音,侧眸向台上望去。
鱼儿知道七弦宫是以音律见长,以乐音蛊惑神智,须要得一个先手,所以主动退了十来步相让。
子夏见她如此,微点了头以示敬意。他手指落在竹笛之上,薄唇轻贴吹孔,稍顷,舒缓悠扬的笛声响起,声音平和,听不出一丝杀伐之意。
鱼儿皱了皱眉,等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古怪,主动进攻,飞身前刺。那所隔的十来步转瞬便被鱼儿跨过,剑锋指着子夏心口,很是平淡的一剑,意在试探。
然而子夏立在原地丝毫不躲,鱼儿正诧异,待那剑近子夏身躯半尺内时,剑锋却一偏,从腰侧划过去了。
这一下叫鱼儿惊诧万分,她本意并不是要刺偏的,确确实实是照着子夏心口攻去,怎会鬼使神差的留了情……
鱼儿失神之间,子夏竹笛一转,将竹笛当作了短剑,朝鱼儿肩头点来。
鱼儿迅疾躲过,连退两步,不禁远离了子夏,心生警惕,再不敢轻视。
子夏竹笛再靠嘴边,这一次吹奏的曲子一改先前,潇洒激扬,侠气四溢,叫人神往策马扬鞭,快意江湖的肆意逍遥。
鱼儿心中热血一涌,恍惚之间,身子已再次攻向子夏。
她心知不对,她原本意念是先要试探观望,沉着应对,但此刻竟激进向前,不仅再次主动出击,所出剑招一改先前沉稳,显得浮躁了许多。
如此一来,破绽便露了出来,子夏用竹笛应对自如。
清酒撑着脸颊,似笑非笑:“七弦宫这一代倒也有些才俊。”
豪云喝了口酒,舒出一口气:“怎么听你这话不像是在夸人。”
台上鱼儿止不住的焦躁,这般心神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着实不妙。她一咬舌尖,拚命沉心,思索应对之策,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再次逼近子夏,气势虎虎,子夏一惊,不自觉运起轻功后退,口中吹奏笛音更高更急。
鱼儿惊觉罡风迎面袭来,这七弦宫功夫之妙,不仅能乱人心神,更能让声音化作利刃。
鱼儿侧身避开,仍是被那罡风在衣裳上划了一道口子,同时也觉得两耳疼痛难忍,胸闷难当。她虽不适,然而动作更快。
她那轻俊的轻功,子夏是见过的,心中一生怯意,动作便慢了,被鱼儿追上。
鱼儿从下抬手而上,并不用剑。
这是解千愁所授掌法,叫作风月自来,解千愁好酒,是以所取一众掌法名称颇具诗意。这一掌与佛门观音千手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似只有一掌,实则后劲连绵,掌力笼罩四面八方,一掌打过,后边还有千百掌。
鱼儿急中生智,用这招掌法,她不信自己还能打空。果不其然,那子夏躲不过去,被鱼儿猛然一击,打飞了竹笛。
竹笛一飞,鱼儿迅起一剑,再刺子夏胸膛,这一下再未刺偏,结结实实点在子夏胸膛之上。
子夏还以为自己要受伤,不禁闭上了眼,却未感到预期的疼痛,睁眼一看,才知鱼儿手中的剑是无锋的。
鱼儿收了剑,说道:“承让了。”说话之时,手往前一伸,先前被打飞的竹笛,被她稳稳接住。她走到子夏面前,将其递还。
子夏接过,俊脸微红,笑道:“多谢鱼儿姑娘,鱼儿姑娘果然好厉害,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台下喝彩不绝,不仅因着解千愁,更因鱼儿身手确实俊朗不俗,沉稳聪颖,且进退有度,点到即止,是以得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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