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里又出门了
秦路看着夏清舒这般淡然的神色,皱了皱眉,忽然眸中一亮,惊喜道:“难不成你已想到法子了,你准备如何行事?说与我听听。”
“如何行事?”夏清舒转身对上秦路的眸子,嘴角俏皮一笑,道:“同你一样,回府歇着咯。”
第21章 别苑进食
还未至午时,鸿溯帝的书案上便堆满了奏章。他从里头抽出一份,翻开,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又合上。再抽出一份,才翻开看了开头二字又合上。
“又是弹劾五军都督府的!”鸿溯帝很是头疼,望着堆积如山的桌面道:“都是言官、御史们上递的奏章。事情才开始调查,结论尚未定,这些大臣急不可耐地让朕给秦路、夏清舒等人定罪,这如何能定?定得又是何罪?内阁也不拦一下,全都送到朕这来了!”
“皇上息怒。”司礼监掌印太监邓立双手捧着一杯热茶水,缓步走到皇帝身旁,将茶水送上,微微一笑,温声道:“内阁几位大学士应当是觉得此事关乎皇城安危,不敢擅做主张,便都送到御前,请陛下拿主意。茶水烫,陛下当心。”
鸿溯帝接过茶盏,用盖子拨了拨茶叶,又吹了几口气,慢慢靠近唇边饮了一口。茶水甘润,茶香四溢,鸿溯帝的心情定了些,缓慢道:“几位大学士的担忧亦是朕的担忧啊,贼人连都督府都敢闯,不加以管束,若是闯入大内来,那还得了。”
邓立微弓着腰站在鸿溯帝身旁,闻言,笑了一声:“陛下过分忧虑了,皇宫大内的铁卫森严哪里是都督府能比的。老奴觉得,那两个刺客闯入都督府,不过是走了大运,碰上夜里巡逻出了纰漏,不足为惧。过些日子,待秦都督与夏将军抓住刺客,便当众斩首,悬颅于菜市借口。如此一来,也能震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恶徒,以彰皇威。至于这些大臣们的弹劾,陛下也知道自古文武不对付......”
邓立及时刹住了话头,精明的眸子滑到了鸿溯帝脸上,细细地瞧着。他同鸿溯帝相伴已过十七载,皇帝的秉性脾气他是一清二楚,有些话他说一半,剩下的,皇帝毫不费劲就能领悟。
鸿溯帝十五岁登基,至今将近七年,文武百官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已领略过,此番听邓立一言,一下子便想明白了。
历朝历代都有党争,大燕也不例外。而大燕之中,最大的党争便是文武相对。文官们觉得武官乃匹夫粗莽一群,胸无点墨,整日只知打打杀杀。武官们觉得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只知玩弄权术、巧言令色,假得很。
久而久之,这般看不顺眼愈演愈烈,发展成政治上的一种联盟和敌对。
这便是今早会收到如此之多弹劾都督府奏章的原因了。
鸿溯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同邓立道:“弹劾的奏章挑几份回复,其余的收走,朕不想看到它们。”
“是。”邓立嘴边勾起一抹笑,挥了挥手,随即便有几名小宦官快步而来,动作麻利地将书案上的奏章收走。
***
京郊竹林,夏清舒蹲在一处空地上,伸出手指擦了擦枯叶上沾了的血迹,用拇指抹开,又放在鼻前闻了闻。
接着她挪了挪脚步,往旁侧移了些,那处的枯叶层也有撞击的痕迹,而且依照轮廓来看,也是个人形。这就说明不久之前,有两个人倒在这儿,还是受伤的状态。但是......按着血量来看,并不致死。
这二人被何人所伤?又去了何处?
“将军,前方竹林中几棵竹上有痕迹。”流烟快步而来,禀道。
“去看看。”夏清舒拍了拍手,起身,朝那地走去。
这片竹林枝叶浓密,地上积着很厚一层的枯叶,昨夜降的几片雪花早已融化。视线平齐处,便可看见碗口粗大的绿竹上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还有几个扁平的洞穴。
夏清舒望着这些痕迹,若有所思。
半晌,她动了动身子,对着流烟道:“收兵,回府。”
“是。”流烟下了令,一行人离开了竹林。
接下来的一整日,夏清舒真如自己所言,在府中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刘奇见状,以为她今日累着的,便没有打扰,但到了第二天,夏清舒仍是这般闲散的模样,他不能不急了。
瞿勇之事他听说了,敦厚老实之人突然成了刺客,定然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此幕后之人定是同将军府有仇。夏将军现在已输一棋,现在也该主动出击,怎么坐以待毙呢!
刘奇捏着京师官吏送来的邸报,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吧。”夏清舒卧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怀里还抱着一把宝剑。她现在要谨遵医嘱,不能舞刀弄枪,但心又痒,只能一边看着剑法书,一边握着无物之剑比划着。
“将军,今日的邸报到了。”刘奇将手中握着的一份印有朝堂大小事的纸张递过去。
夏清舒接过,随意地翻了翻,果然在许多处都寻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笑了一声,将邸报丢进了炭火盆里。
火苗蹿起又很快落下,夏清舒的神情亦是忽明忽暗。
“对了,刘叔,我待会儿要去城北别苑,府中就不必备我的饭菜了。”
刘奇一听,更急了,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情去别苑休养!
“将军,外头议论得紧,您还是别出门了吧。”刘奇苦口婆心地劝道,心里急,脚上也不停走着,从夏清舒的左边绕到了右边,如同一只小蜜蜂,嗡嗡嗡地叫着:“在府内,有何消息还能及时接收。若是去了别苑,飞鸽传信还要好久呢。”
夏清舒知道一些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操心着操心那,但自己心里的打算又不能如实告诉他们,只能依靠一些善意的小谎言了。
夏清舒嬉笑神色一收,突然压低了声音,变得严肃无比:“刘叔,其实我今日别苑便是为了查案,要暗中进行,避人耳目,这样才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你莫要同别人说。”
夏清舒说得一本正经,刘奇自是信的,直起身来,重拾笑面,朝着夏清舒打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默默退下,不再吭声。
夏清舒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动身前往别苑。
马仍是骑不得,夏清舒可不敢把手再弄伤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日子,不能再错过了。她吩咐流烟寻了辆马车来,舒适地躺在软塌上,一脸惬意。
马车慢慢悠悠地朝城北驶去,夏清舒的思念也慢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明明不久前才见的,思念分毫不减,反倒是越积越多。夏将军这一路上脑中只有某人的身影,什么查案、什么五日之限,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善恶终有报,因果自轮回。
特意放慢了速度,夏清舒到达别苑时,日落了一半。
别苑虽不常来,但也需人管着。夏清舒别苑中的总管唤作庞婶,无儿无女,行事沉稳,将别苑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清舒一入别苑,她便问着是否要准备晚膳。
这个问题很......确实让夏清舒纠结了好久。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长公主殿下是喜欢在日暮后开始吃晚膳,她这时过去,定能与她同食。
但二人一同吃,尴尬了该怎么办?
夏清舒皱眉做着决定,庞婶在一旁等着,眉目低垂,不急也不催。
万般愁结之时,夏清舒看见了自己掌心裹着的白纱,眼睛亮了亮,忽然道:“庞婶,不必了。”
“是。”庞婶行了一礼,悄声退下。
夏清舒进了厢房,迫不及待地打开密道,来到暗门前。机关一触,心跳骤然加快,夏清舒屏息等着回应。
默数三下后,暗门松动,朝着里侧张去,夏清舒深吸一口气,侧身进入房中。
明亮的卧房中,季迁遥正挥笔练字,听见脚步声靠近,手中动作顿了一顿。她侧头一望,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抹笑:“这几日夏将军好生出名,朝廷邸报都占了大半呢。”
夏清舒挠头讪笑:“前些日子被麻烦事缠上,长公主殿下看笑话了。”
季迁遥含笑不语。
夏清舒鼻子尖,闻到了饭菜香,立马将脸侧了过去,出声道:“桌上饭菜未动,殿下还未进食吧。”
“本宫现在没有食欲,将军如若饿了,自便。”
“谢殿下。”在长公主殿下的别苑中,夏清舒对吃的从来都是不客气的。殿下这般说,她也不扭捏,大步的跨到桌旁,一屁股坐下,喜滋滋地望着桌上的食物。
就算来得早,二人的相处模式还是一样。一个坐在圆桌前品菜小酌,一个坐在书桌前看书练字,互不打扰,房内分外安静。
半柱香后,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季迁遥抬头,只见夏清舒以着别扭的姿势握着筷子,脸绷得紧紧的,她使出浑身解数去夹金盘中的花生粒,但刚夹高就落了下来,跌回金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连好几次,都失败了。夏清舒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愈挫愈勇,她今晚便跟这花生粒杠上了。
但现实很残酷,她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最接近的一次乃是送到嘴边,当嘴巴都张大凑近了,花生粒又像有了灵智般滑了出去,夏清舒的脸色陡然变青。
季迁遥在不远处看着,想笑又不得不憋住笑意,夏将军可是极好面子的。看了许久,她将视线收回,落在面前这本摊开的《菜根谭》上,目光柔和。
《菜根谭》乃那日夏清舒投壶所得,她今日临摹的便是上头的柳芝体。
顿了一顿,季迁遥将此书合上,自书案前起身,缓步走到了夏清舒身旁,轻轻握起了另一双筷子。
夏清舒认真地跟花生粒较着劲儿,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动静,直至一双白玉筷子夹起了她落下的那颗花生米。
夏清舒愣愣扭头,对上季迁遥含笑的眸子。
“张嘴吧。”红唇开合间送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第22章 检查伤口
夏清舒望着渐近的筷子,脑袋有了一瞬的空白,心里连连问道:这不会是再做梦吧?
那粒花生米在夏清舒惊愕的目光下,被送入了微张的嘴里。
“还要么?”季迁遥笑盈盈道。
夏清舒机械地点了下头,一朵小花在心里慢慢绽开。
季迁遥又从那金盘中夹起一粒,动作优雅从容,夏清舒都看得呆了,接着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一对梨涡常现不消。
今晚的长公主殿下有点温柔,而今晚的夏将军傻傻的。
“吃些其他的东西吧,想吃什么?”不自觉,季迁遥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柔情似水。
“要一块鸡肉。”
“还要一口冬瓜汤。”
......
一顿饭吃下来,夏清舒整个人像是浸在蜜糖罐子里似的,何物入嘴都是甜的,她觉得自己一个时辰前做的那个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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