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里又出门了
夏清舒挥了挥手,身旁伺候的婢女们默不作声地退下。刘奇亦有事要忙,禀报一声也退下。
偏厅之内只有夏清舒、流烟及龙宣三人。
“将军,周家公子瞎了一只眼,”龙宣嘴角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还伤了命根。”
“救不回了?”夏清舒放下手中的瓷勺。
“昨日周家都将全京城的有名医师都请到衙内了,好像还有一两个是宫里的太医,仍是无力回天,真的要绝后了。”
周铋伤得确实重,脸上、身上血肉模糊,夏清舒下令收拾了一件干净的小厢房供其疗伤,门外派兵士看守。
周铋虽是被赵学鑫炸伤,但倚春楼里劝和的小厮是他动手打的,其身上也有罪责。
考虑到伤势,夏清舒特意吩咐过了,周家亲属探望、陪护统统不加以阻拦,人随意折腾,只要他还在五军都督府的衙门里就行,十分之人性化。
只是如此条件,还瞎了一只眼及伤了命根,那只能说明全是赵学鑫那一把火惹得祸。
夏清舒想了想道:“听闻着周家几代单传,到周铋这里,宝贝得很,周家上下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呢。”
“是啊,婚事都订好了,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大人的女儿,本该过完年就要完婚。现在也不知这婚约要不要散了?
“这婚事,想必是刘御史高攀,要解除婚约,需周家同意才行。但看现在周铋的情况,难以言说的“惨”,我想周家应当不会轻易放人的。”
“如若婚约解除不了,那刘御史同周家便是一道的,想必会一同对付赵家。”
“如此,甚好。”夏清舒大喜道,“先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方便我们暗地里搜查资料。”
***
文渊阁大学士赵晏源赵阁老的府邸在承天门外的不远处,上朝之时行二里路便可到,有了闲情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连轿夫都不用。
昔日鸿溯帝体恤赵阁老年事已高,依旧为大燕朝廷尽忠尽责,特意安排的,也算是一种光耀门楣的赏赐。
换而言之,赵阁老生活起居中这么小的细节都被鸿溯帝注意到了,足以见得他皇帝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赵晏源,天顺十八年的进士出身,历经三朝,最早乃是言官,后步步升迁,到元和五年已位及二品工部尚书。元和末年,元和帝崩,太子季知琰本该持遗诏继位,却不料吴王谋逆,带兵杀入紫禁城,篡改遗诏。
面对皇叔的追杀,季迁遥拼死护幼弟逃出皇城,隐了踪迹。
吴王暗地派人追杀太子,明面上却称太子已死,借机登基。吴王登基之后,旋即有一群大臣辞官归隐,吴王趁机换洗朝堂,安排自己的心腹为官。
赵晏源便是归隐之人中的一个,鸿溯帝复位之后他才再度出山,吐忠肠、表忠心。他归来之后,那些同他一道辞官的大臣多数亦归,愿助新君铲除奸臣,匡扶社稷。鸿溯帝大喜过望,也愈发信任赵晏源。
然而,这样有名有望的家族如今却栽在了不学无术的赵学鑫手中。
昨日五军都督府的小兵来传话之后,赵府便乱成了一锅粥。
一大早,已过古稀之年的赵晏源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根拐杖,满脸愁容。他的鬓发早已斑白,脸上褶皱丛生,只是一双眼眸不见丝毫浑浊,仍如鹰般锐利。
想必是昨日因着孙儿之事不曾休息好,赵阁老眼圈下方的黑影甚是浓重,今早起身呼吸也颇为沉重,神情也有些疲倦。
赵晏源左右两端各坐着一名妇人,右端的乃其妻杨氏,正揪着赵晏源的袖角含糊不清地哭诉着什么。
左端乃其儿媳方氏,不时拿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泪,嘴中亦是喋喋不休。
“好了,都别吵了!”赵晏源猛地掷了一下拐杖,暴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两妇人噎了一下,立马噤声。
“你也是!就知道在那傻站着,不知道想想办法救救你儿子吗?”这次训的是晏源的小儿子赵晔宾。
“爹,我在想办法呢!”赵晔宾模样生的端正,自小备受赵晏源夫妇的宠爱,他底子好,已至中年,不见发福,仍是仪表堂堂。但性子却已被宠坏,柔弱无主,扶不起的烂泥。
赵学鑫的不学无术多数是从他爹身上遗传来的。
堂内还站着一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着常服,腰佩一把宝剑,站姿如松,是个练家子,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着急,沉静得很,只有一双眸子扫来扫去,注意着堂内各人的神色。
“爹,不如我们花些银两买通夏清舒,让她把鑫儿放了?”想了许久,赵晔宾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可信的法子。
结果他一说完,赵晏源又一声暴喝,手里的拐杖接连敲着地面,他都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活活气死了:“你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大员,说话怎么也不过过脑子呢?”
赵晔宾一脸委屈:“爹,儿子觉得此计可行。”
“夏清舒要是懂得变通会将鑫儿和周铋送入五军都督府衙门?”赵晏源气急败坏道。
“可是儿子听说抚远将军府过得极为清贫,一年才更一次新衣,饮食上也不富足。且夏清舒才归朝,这件事说不定是她对待政事不熟悉所致,我们花着重金,大不了再送些宅子,她能不为之所动?”赵晔宾一脸正经地说。
“日子清贫是因他们夏家是武人,不好鲜衣怒马,不求食之珍奇,饱腹即可。他们花得少就能说明他们缺钱?你可记得夏清舒祖上也有世袭的爵位?”赵晏源气得是满脸通红,他觉得自己养一头猪,教个四十多载,都要比自己的这个儿子聪明。
赵晔宾不说话了,仔细想想又真觉得此法风险太大,便闭口想其他法子去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猛的动了一下身子,神情十分激动:“爹,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新的法子了!”
赵晏源哼了一声,抬起眸子盯着他,脸色依旧没有缓和过来:“说来听听。”
“我记得夏清舒时常对长公主殿下不敬,不仅宫道上不行礼,私下里还教唆厨娘去长公主殿下府中闹事。儿子觉得长公主殿下一定也很讨厌这个夏清舒。我们是不是可以向长公主殿下寻求帮助?”
赵晔宾此计也是一个馊到不能再馊的主意,但是给赵晏源提了一个醒,夏清舒如此没有眼色,摆明了是要与赵府对着干,现在得揪住她的几个把柄,必要之时可以以此好好打压一番。
“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夏清舒就代表她会救鑫儿,这两者之间有联系么?你这几十年的书都白读了吗?”
“总有那么一点关联啊。”赵晔宾小小声地说道。
“罢了,我不想同你说话,对牛弹琴。”赵晏源眸光一闪,晃到了一直坐在角落中沉默不语的欧阳世骏身上。
“世骏,你有什么办法?”
欧阳世骏摇了摇脑袋,却暗地朝着赵晏源使了一个眼色。
赵晏源会意,拄着拐杖站起:“既然都没有,那先散了。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弄巧成拙。世骏,你跟我到书房里来。”
“是,干爹。”
第11章 赵府阴谋
“怎么,你有些话要同我单独讲?”进了书房,赵晏源驱走了伺候的下人,坐在暖和的塌子上,将苍老枯瘦的手伸到炭火前烤着。
欧阳世骏向前跨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抱了一拳,低声道:“是。”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吧。”赵晏源没有抬头,视线虚虚地落在燃烧的炭火上,嘴唇小幅度地动着。
“干爹,夏清舒虽是武人,对待审查案件等政务不熟悉,但她的脾气同她的父亲永定候夏衍是一样的,宁折不弯。学鑫同周家公子斗殴的事她一定会严明审查,甚至以往二人闯的祸事也会调查,并将结果如实禀报给陛下。”
“这些我都知道,你并没有说到重点。”赵晏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在炭火炉上方上下翻转着自己的手掌,欧阳世骏说的这些东西他早已清楚。
欧阳世骏笑了一下,这笑中夹杂着阴冷之气,他将眼睛微微眯起:“我记得干爹之前因夏清舒对长公主殿下不敬,在朝堂上参过她,她同我们赵家还是有过节的。”顿了一顿,欧阳世骏说出了他的重点:“我们可以伪造些证据,让陛下觉得夏清舒对赵家早已怀恨在心,学鑫的这件事是她公报私仇。”
“可鑫儿点燃爆竹摊子是板上钉钉之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她要处置是秉公办事,如何能算她公报私仇呢?”赵晏源没有抬眸。
欧阳世骏嘴角的阴笑更大:“让夏清舒杀了周铋。”
“什么!”赵晏源瞳孔骤然睁大,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欧阳世骏的脸,压低声音疑惑道:“夏清舒杀了周铋?”
“夏清舒同周家无冤无仇,真让夏将军杀周铋自然是不可能,但是,我们可以嫁祸。”在“嫁祸”二字上,欧阳世骏加了重音。
赵晏源脸上的震惊未散,但他渐渐明白了欧阳世骏的计策:“你是说我们找人杀周铋,嫁祸给夏清舒,再翻出夏清舒同我们赵家不睦,怀恨在心的证据,将整件事弄成是夏清舒的要祸害赵家的阴谋?”
“没错!”
“但是这样做,费的气力是不是太大了?而且风险也大,只要一个环节出错,整个计策就要崩塌。”
“干爹可还记得永定候夏衍截赵家商船之事?有夏衍镇守东南沿海的几个省,我们赵家的商船就不可能出海,不可能将货物售到西洋各地。而只要夏清舒之事牵连到夏衍,夏家倒台,我们安插自己人到东南一带,以后的商船往来便安全无虞了。”
赵晏源沉默了,他心里摇摆不定,一面觉得此计太过冒险,一面又觉得若能借此机一举铲除夏家,倒是可以一试。
“那后路你可曾想过?假如计策失败,该如何?”沉默良久,赵晏源才开口道。
闻言,欧阳世骏突然抱拳跪下:“干爹无需担忧,此事一干人等,孩儿会通过外家联系,绝对不牵连赵府。若事情败露,孩儿一人承担后果,跟赵府上下绝无瓜葛!”
“好!”赵晏源大笑了一声,接着从榻上站起,迈着摇晃的步子,走到欧阳世骏面前,弯腰扶起了他,不吝赞赏道:“在这个府中,唯尔知我心事,与我分忧!”
***
午后,雨过初霁,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夏清舒着便衣欲出门,刘奇等下人忧其伤势加以阻拦却拦之不得。
跨出将军府的大门,夏清舒带着几名侍从往五军都督府走去。今日她带些官员去探望昨日受伤的百姓,统计伤情。
五军都督府的虽是兵事衙门,里头当官的却不独是武官,还有许多文官。自夏清舒上任以来,这些文官倒是没惹得她不快,二者相处也算得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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