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本演绎
“这次不怪你。”夏礼白顿了下,“这事是吕……”
是吕副主任敷衍了事。
星琪斩钉截铁:“是我的错。”
夏礼白笑着应她:“嗯,是你的错。”
星琪瞪她。
兔子长得就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一双眼珠又大又黑,才刚哭过,又洗了脸,眼睫毛湿漉漉的,瞪人也瞪得软绵绵,没有丝毫威胁性,让人很想再戳一下。
夏礼白拿出一枚刚补充的糖果,剥开糖纸递过去。
星琪两瓣薄唇唇线分明,现下抿紧了,几乎只剩一条线。
递到嘴边,她扭头避开了,没接。
哦哟。
已经戳中了。
“眼镜呢?”
星琪努努下巴,指向茶几。
夏礼白拿过眼镜,搬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吕副主任不是说过了么,社区总共只出了不多的样品,还都被上面收走了。陶工和我家是世交。”
星琪不解地看着她。
“眼镜就是她给我的,你担心什么?”
“可是吕副主任和杨主任说了不能往外传东西。”
“还没明白呢。”
“明白什么?”
夏侦探对助手的脑子不再抱乐观希望,“杨凌说不能传给无关人等,我传给原作者,不算无关人等。”
“所以……”
星琪腾地站起来。
侦探什么都知道。
她就是故意的。
就像不告诉她车是无人驾驶,然后一下子把幕布拉开,吓唬她;明知道有导航,还要说一路担惊受怕。
夏礼白戳她,“生气了?”
星琪短促地呼吸了几下,闷声哼哼。
是有点心气难平。
她很久没有这种清晰的细胞在冒火的感觉了,像被人拖去澡堂蒸桑拿,一开始全身都发烫,后来集中在靠近热源的那块儿,热气犹如细针钻进皮肤,挥不散,赶不走。
以前听人说过,愤怒就是拿别人和自己的过错惩罚自己,不伤人徒伤己。
可是——
被警卫带走的经历绝对算不上愉快,像是长久以来的噩梦成真,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有人愿意等她解释,人们也不关心她的解释。
王队不停地说:“换成别人,我早就警棍□□招呼上了。杨主任晚说十秒,你这小姑娘就得躺地上。”
以前似乎也有人告诉过她,如果不想被这样对待,就别被抓到。
这是错的,如果不想被这样对待,就不该这么做——根源在于做和没做,而不是做了之后,有没有被抓。
但凡侦探多说一句“没什么,这是陶工送我的”,她不用大半天提心吊胆,想着怎么“消灭”罪证。
但仔细想想,当时在门房,侦探没说让她掩饰什么,是她自己多此一举。
等下,侦探也说要丢掉东西来着?
想来想去,更生气了。
星琪拍拍脸颊,想把冒火的感觉甩出去。
看助手气成河豚,侦探不觉莞尔,袖口拉上去一截,“给你咬。”
侦探皮肤很白,表层又薄,离这么近,静脉血管什么走向、长短粗细看得一清二楚,盯久了,甚至还能看到微微跳动的脉搏。
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要是咬一下,会变快还是变慢?
脑海里滑过这样的念头,星琪打个激灵,矮身从她手臂下钻过去,溜进卫生间。
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她忿忿地想:这侦探有什么毛病!整天让人咬自己,哪天真咬上去还不定什么反应呢。
不过得知侦探做的一切事出有因,不会让社区蒙受损失,更不会让王队敲棍子拍闷针,星琪总算定下心。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星琪挂着一脸水出来,正想用袖子擦掉,对面侦探递来一张面巾纸。
“等。”
技术外援那儿要等,内部矛盾催化也要等。
等了一会儿,侦探问她:“想不想出去看看?”
星琪打了个哈欠,“不想。”
去月老办公室的路上,侦探兜了几个圈子,该看的差不多也都看了。不该看的,再转也看不到。
王队说社区是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的世外桃源。
但一天逛下来,她觉得这里却像是精心布置的温室,或者说,囚室。
“那个……”
刚开口,星琪又打了个哈欠,眼睛缓缓闭上了,上下牙关还没闭合,夏礼白顺手填了颗糖过去。
“困了去睡。”
“不能睡,我在想事情。”星琪摇头又晃脑,糖块儿从上颚滑到舌根,她努力睁开眼睛,“陶工给你这副眼镜,又让你来这儿,是不是钓鱼呀?”
夏礼白啼笑皆非:“钓什么鱼?”
“就是……”星琪比划了下,“故意给你东西,等你拿了,你就要听她安排。”
“怎么会?”侦探笑笑,“这是她半年前……唔。”
说起来,社区也是半年前正式启动的。
“还有啊,要是有像卢姐姐和室友……”
星琪靠着墙的脑袋往一侧偏下去,声音低到听不大清。
说睡就一秒入睡。
谭晔瀚给的文件里似乎写过需要注意类似情况?
侦探弯下腰,弹了下助手脑门,“什么?”
星琪猛地睁开眼,忘了自己刚刚说到哪儿,重复道:“要是有像卢姐姐和室友那样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把响亮的女声:“我好像听到刚才有人在说我钓鱼执法?”
第30章 图灵法则(9)
听到声音,侦探微蹙起眉头,一侧唇角下压。
虽然很快恢复惯常的平淡,但星琪捕捉到了,不久前她尝试做三菜一汤的午餐,侦探挨个尝过一口,露出过好几次这种表情,她记忆犹新。
——不好吃。
——不想见这人。
结合话语内容,来者的身份不言自明。
陶文君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以无为计划总工程师的头衔而言,她的外形魅力远远大于由内而外的知性气息,气场倒的确是领军数百人的boss级人物。
她像是叱咤战场的女将军,而非埋头纸堆的科研工作者。
所经之处,连感应灯亮的速度和强度都比常人快。
A属性强到房间亮若白昼,攻气满满的人,无论男女——或者说,尤其是女性,既让人不敢直视,然而一旦看到了,又挪不开视线。
“不是钓鱼执法。”星琪慌忙否认,“没有钓鱼。”
“刚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侦探毫不犹豫戳穿助手。
星琪磨了磨后槽牙。
还有比背后论人长短被正主当场逮个正着更尴尬的么?
有,被队友出卖。
星琪窘迫地道歉,“对、对不起。”
陶文君爽朗地笑了两声,伸手揉揉星琪的脑袋,“见风使舵,跟你家侦探学的啊。”
侦探扬扬眉,“我没教她这个。”
“比你家侦探懂事。”陶文君改口比变脸还快,说完放开星琪,问侦探,“查得怎么样了?”
“还有点事情没搞明白,不过,差不多了。”
侦探伸了个懒腰,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不过没给陶文君,嗅了下水汽,再次露出那种“肯定不好喝”的表情,转身递给助手。
“知道是我叫你的,为什么不去见我?”陶文君问,“等着我亲自来请你?”
“麻烦。”侦探懒洋洋地回,随后侧向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莫叔叔让你去家里坐坐。”陶文君假装没看到,“来都来了,不接受拒绝啊。”
“……”
话头都让对方截了,侦探只能用慢吞吞的动作侧面反映她不那么愿意去直面处于感情危机的两人。
无异于修罗场。
陶文君加了把火,“去吧,老莫掌勺,有你爱吃的麻婆豆腐。”
这火加得正好,侦探拿上外套,“星琪,愣着干嘛?”
“诶?”侦探助手下意识望向陶文君,“陶总……呃,陶工,我能去吗?”
“为什么不能?”陶文君反问。
总工程师的家在社区一隅,约是出于安全考虑,门口一左一右俩门岗。
查验了身份和指纹,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进门布置和给客人住的地方差不多,灯全开着,简洁明亮,收拾得很干净。
陶文君的丈夫莫晓明两鬓斑白,文质彬彬,个子很高,人偏瘦,话不多,见客人来只简单说了声:“来了。”
他腰间系着围裙,和工装的陶工一对比,谁主内谁主外一目了然。
陶文君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这人就是闲不住,这边菜都是机器人烧的,老莫老说吃起来没人味,还是自己烧的好,一定要自己烧。”
我也觉得。星琪心想。早上那一餐卖相是不错,可是吃到嘴里确实感觉少了些什么味道。
她一定是被侦探三五不时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的私房菜养刁了。
莫晓明接下衣服挂好,温厚地说道:“机器人定点定时,你回来都凉了。饭菜吃热的好。”
星琪很少去别人家里做客,一进门差点儿同手同脚,玄关站了一阵子,规规矩矩地按照侦探的指示坐在小沙发上,抑制着不时涌上来的打哈欠的冲动。
菜香飘出来时,困意总算翻过一页。
餐间,陶文君和侦探聊了挺多,但十句有八句听起来都含义莫名。
星琪和莫晓明默默吃菜,偶尔视线对上,也是大眼瞪小眼。
“莫叔叔鱼烧的很好哦。”
“是吗?多吃点。”
“莫叔叔,豆腐好嫩,夹起来还不会碎,这怎么烧的呀?”
“哦,这个啊,盐水泡一泡,或者隔水蒸一会儿。”
“莫叔叔真讲究。”
“陶工喜欢嘛。”
聊到这里,星琪卡住了,不知道往下是不是要讨论莫叔叔的著作。她求助地看向侦探。
接收到助手的信号,侦探问:“莫叔最近还写书吗?”
陶文君也看向丈夫,似乎对这事儿也不甚了解。
“还写,有个合作多年的老编辑,哦对了,”莫晓明向陶文君笑笑,“我明天可能要申请下用机房,一稿写完了,给王编发去看看。”
“一会儿你提醒我给网管发条信息。”
“好。”莫晓明把麻婆豆腐推向妻子,“多吃点儿,我今天去集市了,拿的老王做的豆瓣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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