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她抢我奶茶!
“你随心所欲就好了。”
温欣妍一直认为,人寻找伴侣,并不是为了繁衍,也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一个人在人生的这条旅途中,遇到了一个让她可以互相说话,互相陪伴,互相嬉闹的人,无论这个人是男是女,只要志趣相投,只要灵魂相伴,别的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季汐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又好像没明白。
不过她觉得温欣妍说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太假了,所以让她放飞自我。
季汐然笑得眼睛弯弯的和月牙儿似的,搂住她纤细的腰,“那我现在想抱着你,行不?”
温欣妍点头,耳垂泛着粉色,“等我炒完菜……”
季汐然立马道,“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不打扰你。我……我是为了学做菜,才不是为了别的。”
温欣妍对她柔柔一笑没有反驳,于是季汐然迅速找好阵地,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她。
小小的锅灶边上,站着两个容貌出众的女孩子,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怎么看都感觉这俩身上连了一根线似的。齐之莹一边嘎嘣嘎嘣吃着炒黄豆,一边在她们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祝棠在教小女娃画画,听见她感叹,奇怪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慨,你说同是支教,怎么有的人就是单身狗,有的人就在这支教的途中找到伴儿了呢?”
祝棠以为她是思.春了,也没太在意,“你要是也想谈恋爱,咱们队里不还有七八个男的,你找找他们。”
“得了吧,找他们我还不如找冬瓜呢。”齐之莹吐掉嘴里的黄豆壳,十分愤慨,“我可不信,我就以后一直是一条单身狗!”
祝棠不管她了,两个人继续边逗小姑娘,边眼巴巴的等着贤妻良母温美人的投喂。
吃饭的时候,不顾季汐然可以杀死人的眼神,一边夸温美人手艺好,一边死命的把菜往自己和阿婆以及小女孩碗里扒,为了惩罚季汐然重.色轻友,齐之莹甚至趁她不注意,把她碗里最大的那块肉夹到了小女娃碗里。
一顿饭最后赶在季汐然要把齐之莹大卸八块之前落下了帷幕。
齐之莹拍拍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躺在破椅子上,“好了,咱们过去学校吧。”
“一顿饭吃的和猪一样,还想立即运动,作死吧你。”季汐然嘟囔一句,被齐之莹一瞪,立即转到温欣妍身后躲着,对她吐舌头。
齐之莹气得想打她,温欣妍夹在中间不知道要不要护着她,祝棠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时添添火加加油。
几个人笑闹着走到那两间小瓦房附近,离了大概十几米远,看见门口围了一堆的人,连村长都过来了,顿时意识到有事发生,也不再闹,齐齐走上前去查探发生了什么。
人群包围圈的正中心站着一个古铜色皮肤穿着破烂布衣服的中年男人,他衣裳单薄又破旧,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擀面杖。
离他几步远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儿,不停的抹眼泪。季汐然认出来那是她教的一个小姑娘,平常很是乖巧,下了课也不和同学们一块儿玩,而是自己一个人趴在黄旧的课桌上,看着书写写画画。
这已经是冬天了,她身上还穿着比她身形大了好几码的薄校服,大腿和脸上手上都生了很多冻疮,通常写着字,手上的冻疮伤口都能黏住作业本,扯下来一层血皮和脓水。
在这个哈一口气就能结冰的冬天,季汐然看着都心疼的不行,让她妈寄了很多厚衣服过来,分给这边的孩子,也分给了小姑娘两件,但却从来没看见她穿过。
“这是干嘛?”季汐然她们挤进人群里,好奇的拽着一个同年级的男生问。
“这小姑娘喜欢读书,放寒假了听说咱们在这边支教,就偷偷过来跟咱们念了,但是她家里不知道这事儿,她爸今天刚打工回来,要找她的时候找不到人,气得不行。听人说闺女在这里就闹上门来了,说是以后都不给她读书了。”
男生说起这事儿也是气得直咬牙,“这男人太不讲道理了,说什么家里有个儿子在读中专,供不起女儿读书了,就让她辍学嫁人。我可去他妈的吧,中专一年多少钱,小学一年多少钱!而且这小姑娘才多大啊!”
她们了解了来龙去脉后,男人还是吵个没完,一边拿擀面杖打小女孩,拳脚相加,一面骂骂咧咧的,“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嫁个有钱的给你哥娶媳妇的,你竟然不想干,你不想,我就打到你想!”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追着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打,那么多人围观,指指点点的,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就连村长都是叹气再叹气,也没有上去拉的意思。
眼睁睁看着那小姑娘头被打流血了,摔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暗红的血沾上泥土变成了黑色,让人看着觉得异常压抑。季汐然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不过没等她上前,方明之和易末陈敛三个人上去一拳将那男人打翻在地。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只知道打女儿的窝囊废!”
颜絮离得近,连忙上前把小姑娘扶起来,拿手帕替她堵额头上的血,轻声安慰她,“别怕,别怕。”
虽然很多人不想承认,但人越是穷,越是受教育的程度低,就越容易激发出人类作为禽.兽的一面。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村里的混子,平常出去给别人在建筑地搬砖搬水泥做砖瓦匠,一年赚不到六千块,回来就到镇子里赌输光了。
家里全靠老婆一个人在镇子的小鞋厂里给人缝纫赚钱,这男人一点感激心都没有不说,拿着老婆的钱在建筑队又养了个女人,吃.喝.嫖.赌,输光钱了就打老婆。
老婆受不了这种苦日子,去年跟人跑了,他又把主意打到女儿头上了。
听见他们骂他,男人立即想起来别人平常对他的白眼和骂他的唾沫星子,瞬间怒上心头。
猛地操起棍棒,向陈敛他们三个打过去。“你们他妈的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大学生吗!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只要给钱,照样能睡到大学生!”
“该死的。”陈敛离他最近,眼看那男人手里的棍棒就要打到她头上,颜絮皱眉低咒一句,来不及细想,将怀里的小姑娘放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上前去。
“会长!”
十几个人齐齐的惊叫声在松樟村的上方回响,惊散了一片云雾。
第33章
那男人常年在工地当苦力, 劲非常大,颜絮抬起胳膊替她们挡掉那棍子的瞬间, 听见“叮铃”一声, 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她自己也因为撞击力, 往后退了好几步。
“学姐。”温欣妍最先反应过来, 连忙跑上去, 看着她的胳膊不知道如何是好, “学姐你哪里疼?”
“我没事。”颜絮脸色铁青, 慢慢扶起自己的左胳膊,将外套解开。掀开自己穿在里面的衣袖后,左手腕上面一块银色表在太阳光底下泛着白光,晃得人眼晕。
还好冬天穿得厚,衣物隔住了一部分力, 另外一部分就是这块表替她受力, 挡住了, 不然那么粗的一根棍子打下来,她的这条胳膊肯定粉碎性骨折。
“呦, 瑞士表呢。”易末在一边看得分明, 见她神色不是太差,估摸着她应该没受伤,松口气, 吹了声口哨调侃道,“还是最新款的, 不错啊。”
有个流传很久的笑话,说是一个推销瑞士表的男人为了向人推销表,戴着表去撞防弹玻璃,以证明表的结实耐用。结果他撞的时候,的确表是没有坏,那块玻璃却碎了,他从二十五层的高楼上掉了下来,摔成了肉泥。
这笑话虽然很冷,不过侧面也说明了瑞士表的确是个结实耐用的表。
当然,也很贵。
“颜学妹,你没事吧?”方明之也反应过来,急走几步看她的伤势。
颜絮试着前后左右来回晃了几下自己的胳膊,没试到疼痛,摇头道,“没事。”
“没事就好。”方明之放心了,好好的人到这里受伤被送回去,他这个学长也难辞其咎。
虽然颜絮没事,但是这件事却不能轻易就过去。几个同来的男孩子看见会长没事,也反应过来了,齐齐上前,将愣在旁边的男人一把抓住。
男人力气虽然大,那几个男孩子都是年轻力壮的年纪,怎么可能敌得过,挣扎着乱骂,依旧被反剪手押到地上。“老实点你。”
男人满嘴的“艹你娘”乱骂,嘴里的话有多难听就多难听,在场很多的女孩子都是城市里出生长大的,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各个看着他的神色都很愤怒,商量着扭送他到警察局去。
村长刚才看见男人打自己女儿的时候没有吭声,看见他们将他困住,才搓搓手,对方明之为难道,“方老师啊,他也不是故意的,这女娃儿不是也没事儿呢么,这都到年关了,你们看着,能不能把他放了啊。”
方明之皱眉不说话,陈敛冷笑代他回,“明明是他先伤人的,这算故意伤害,就算构不成犯罪,那也得到警局关几天才老实一点。”
她说完,围观的村民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哎,你们这些娃娃,这大过年的,把吴老大关进去了,他儿子和女儿怎么办啊。”
“要不我说这些大学生过来就是打扰咱们过日子的呢。”
“就是,就是。女人还是不识字的好,你看那几个识字的,就喜欢挑事。”
暗箭最是伤人,尤其是语言这种冷箭,伤人伤得心都碎了。
季汐然耳中听着这些大人嘴里越来越恶毒的话,目光扫过旁边许多以清澈目光看她们的孩子。
一时之间,很难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
这些大人也是由孩子长成的,她们曾经可能也很善良,很天真,但是时光一点一点将她们身上的纯真消耗掉了,只剩下无休无止的恶和尖酸刻薄。
颜絮没有计较那男人打她的一棍子,既是看在方明之的面子上,也是看在那可怜的小女孩的份上。
至于那可怜的女孩子不能读书要马上嫁人的事,她们也无能为力。毕竟她们对于这村里的人来说,只是过客,她们没有那么深,也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可以影响到他们的决定。
只是出了这么一桩事,让她们再安心在这小地方发光发热是不可能的了,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教完这三十几天的课后,收拾行李,回去学校继续上课。
她们走的时候,寄宿的那家小姑娘哭得非常惨,季汐然看着她抱着温欣妍大哭的样子,忽然就把她的脸和说风凉话的那些人联系在一起了。
有些人,说是活了几代人,其实算来算去统共也就一种活法。这整个村庄的人,或许说包括她们,都是生活在一个框里,按照既定的轨迹读书,升学,结婚,生子,然后为了孩子发光发热燃烧自己,在垂垂老矣时继续帮儿女带孙辈,最后化作一抔黄土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