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狼
少女愣了愣,面上露出一抹异色,仙君忍不住又道:“百花那边已将你除名,腊梅花发不在三春我也不能归你入辖,你……先前不知缘由不愿消去这印记,现在知道原因了,可愿消去?”
少女沉默不语。
仙君叹了口气:“若是想明白了,我可以再去百花那边替你说上两句,虽然在我的道场做个散仙也挺逍遥,但毕竟比不上你之前有仙职的日子……”
“东君大人。”
少女温言打断,眸子微微眯起来亮晶晶的仿佛映着天光。
一笑春风满。
“我想的很明白,先前还不知道原因时,只觉得不想抹去。但是现在知道了,就更不想抹去了。”
“我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但我相信——”
“那必然是我虚掷三千载偶临人世时,历过的最美的一场梦。”
第231章番外长风为珮
永阳县主一直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存在。
幼时父亲一个人吃出一场震惊金陵的食人血案,没了父亲;
过了一年母亲联合外祖母搞权|变,没了母亲;
过继给皇姨母长仪长公主,没过几年安稳日子,长公主重病陷入昏迷,药石罔替。
放眼整个金陵城就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倒霉的皇亲国戚,好吧如果你非要扯她那个因为喜欢虐待动物被危将军当街抽死的表姐莞陵县主,那我只能说你赢了。
毕竟她表姐那个运气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新皇大概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安置她,毕竟这位县主的长辈太会花样作死,导致二十一岁了都没有一户人家上门提亲,一直养在宫中倒也不是不行,但说新皇念及旧仇故意要把这位表妹养成老姑娘的言论渐渐滋生,新皇也苦恼。
所以当西凉来送美人并且提出也想从大夏娶一个妻子的要求后,新皇想也不想就允了。
“臣想请尊贵的陛下赐一位美貌的新娘,想从民间女子中挑选。”
“不必,西凉王不必委屈自己。”
“多谢尊贵的陛下恩赐,那,臣便从官家女子中挑选。”
“不必,朕给你从皇室女子中挑选。”
“???”
“还不满意?就长公主之女好了。”
“!!!”
***
永阳县主就这么被指给了鸟不拉屎之地的大王,新皇敕封其为‘永阳公主’。
悲哭一夜后,肿着两只核桃似的眼睛乘辇入宫,拜谢皇恩,接着便去试嫁衣。
次日上朝,新皇就发现被他派命去调查熵坵疑案的曲辨幽上朝来了,十七岁的少女已出落的清妍标志,一身官袍更是衬的她长身玉立。
风华独绝的少女持笏出列,一撩官袍跪在地上,“敢问陛下,和亲公主若已娶妻或已嫁人,是否还能出塞和亲?”
新皇答道:“宗室女子若已娶妻或嫁人,定记于御册,朕不会不晓。永阳公主并未娶妻也未嫁人,曲卿何出此言?”
曲辨幽微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光悉数被笏板挡住,“那倘若和亲公主已有妾室,是否也不可出塞和亲?”
新皇蹙眉,“这是自然,只是据朕所知,永阳公主至今还未有过妾室。”
“那只是陛下不知。”曲辨幽语气平缓的没有一丝波澜,“永阳公主早与臣私定终身,臣就是永阳公主纳的妾室。”
能把身为朝廷命官却给别人当了妾的话说的这么掷地有声的,普天之下估计也就一个曲辨幽了。
对面武官列的危岳雁暗暗点头,这闺女,颇有其母之风。还没想完就被对面站着的曲荃瞪了一眼。
永阳县主终于销售出去了,新皇很是开心,在宫外特别给她俩赐了一座私宅,还命永阳县主立刻将曲辨幽扶正,风风光光的把人嫁过去。
于是,本来是永阳县主一个人在那尴尬的,现在曲辨幽去陪她一起尴尬了,多好。
反正曲辨幽也不怕尴尬,
但是永阳怕啊。
自成亲之后,二人一直是分被睡,连洞房花烛夜都是曲辨幽一人坐到天明为终。
永阳虽然被新皇取回了“公主”的封号,仍旧变成了县主,但是心里是很高兴的,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结局是始料未及,大喜过望的。曲辨幽是她幼时相识的好朋友,她们当然不存在什么暗通款曲之事,一切都是曲辨幽临时编的。
但是毕竟已经成了亲,做了夫妻,不论事情起因为何,这条路走了,就得走下去。如果对象是曲辨幽,那更是再好不过……
只是曲辨幽似乎并不这么想。
永阳一直不知道曲辨幽究竟是如何想的。
回门那天,永阳醒后就不见了曲辨幽,听嬷嬷说,夫人大清早便离开了县主府,她连忙喊人驾车去那座京郊的大宅子。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来过这座大宅子,那天这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整个金陵城都闻见了这里的喜乐,她也曾梦想过自己成亲时可以有这样的光景,却终是不可得了。
守在门前的家丁大约是新换上的,不认识永阳,她让他进去通报,不消一会便有人来接。月白软缎,银玉发冠,来迎接她的是一个玲珑可爱的少年郎,永阳见过他,这是曲家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子,也是她妻子的弟弟曲析微,那天就是他背姐姐上的花轿。
少年郎高鼻浅眸,漂亮的像波斯国进贡的白猫,“嫂嫂来的好早,快请进来喝杯茶。”说着往后头张望了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怎么不见我姐姐?”
永阳一愣,“辨幽未曾来过?”
“析微,挡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请县主进来。”来人声音低沉稳重,剑眉长眸,黑衣墨发威势天成,正是危家长子危擎烽。
曲析微转过头吐吐舌头,“我才没有,我们只是多说了一句话!”
永阳跟着他二人进了主厅在上垂首落座,女客来访理应由家中女性长辈或未出阁的女子前来招待,但曲荃和危岳雁还未下朝,曲老太君前阵子被家里那个闲不住的二姑娘危云戍说的动心,一老一少前往漓江游赏风光,其他婆子丫鬟身份不够未免轻慢客人,所以只得由身为家主又是同辈的危擎烽和曲析微陪在一旁。
危擎烽原本也要上朝,但前阵子刚在边境立功归来,受了点伤,便在家中将养。他平日严肃寡言,只有曲析微才一直找话题同永阳聊,好让如坐针毡的永阳略微舒适一些。
曲析微幽默善谈,且生的惹人喜爱,永阳听他说话不觉神思微动,开始注意他同危擎烽的互动。
是的,今年开春,曲家和危家正式结亲,新人正是面前这两位年轻公子。
曲析微从小就爱追在他危家哥哥身后跑,危擎烽也乐得宠他。
两人从小在这座府邸长大,成亲后自然也居于此处。席间二人并未说过话,单方面基本就是曲析微在同她说话,而危擎烽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但细心的永阳依然发现,二人偶然间的一个相视,说到开怀时一打一躲,哪怕没有只言片语,饱满的爱意仍能从彼此的眼睛里跑出来,落得满屋子都是。
她虽未亲身感受过,却也知道,这才是真正夫妻间该有的氛围。
而她和曲辨幽,只是同床共枕的陌路人。
***
万霞山上,有千坟万冢,大多聚在一处,只有一处两座峰头遥遥相望,埋着一场血案中无辜惨死的百姓。
早已是墨发垂肩端方如冷玉的青年坐在轮椅上,一侧站着本该回门省亲的曲辨幽。
其实今日回门,曲辨幽早早已经拜过娘家长辈,但因她还有一位至亲埋在此处,便又早早赶了过来,阿茅见她心情沉闷,便特意陪她同来。
“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既然你应我同来,我便理解为你想听我说。”阿茅淡淡开口,白气从口中钻出,散尽在空气里。
曲辨幽低着头,沉默不语。
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她也与大家相处的很好,如果需要她愿意用血肉之躯来报答。但是只有阿茅才能让她完全袒露内心,只是因为,他们是赤足走过那场血案,沾了一身鲜血,最终还留下来的人。
他们身上的血液灌溉着同样的仇恨,这种仇恨在心底滋生发芽,哪怕枝叶已经在阳光下消融大半,却永远难以驱离底下的根茎。它将渗入骨血,随着他们每一次呼吸起伏腾升,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所以,不论如何君子端方,锦囊妙计救了多少罹难中的百姓,他终究只能长成一块冷玉。
而她,不论如何风采独绝,也终究只能怀着一身幽绝之气,朝堂江湖染不了她一点人间烟火息。
她终是开了口,“我……只是见她今日睡得熟,便自行前来。没有多余的意思。”
阿茅凝眸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你与我不同,我的姻缘早已尽了。而你还有大把年华,还未有过尝试。”
“既然选了人家,就好好过吧。”
“当年之事……她又何其无辜。”
***
新皇生辰那日,久眠不醒的长仪长公主竟然醒过来了,等不及天亮永阳便更衣梳妆启程回宫拜见母亲。
长公主苍白的脸在见了女儿后终于有了些血色,轻轻抚着女儿细嫩的脸,声音沙哑却温柔,“我听他们说,你娶妻了,是曲尚书家的长女。”
永阳心中一涩,强笑道:“是,她……待我很好。”
由于新皇今日生辰,故而永阳在陪完母亲之后又得赶着去赴新皇的生辰宴,她出得门去来到马车边,恰好见曲辨幽白衣轻骑入宫门,那一瞬间永阳忽然有些恍惚,记忆里那个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
新皇的生辰宴说来也没什么新奇的,无非载歌载舞,席上之宾纷纷献上自己的贺礼。
永阳准备的是一幅亲手绣好的山水图,一旁有人突然问道:“想不到县主夫人不仅文武双全,对这女红方面也颇有造诣。”
这句话出来,曲辨幽准备的礼物便无法拿出手了,因为席上所有已经成家的皇亲国戚都是夫妻二人同备一份贺寿礼,而只有她们是各自准备……她第一回参加这类宴席并不知情,冰冷的目光直接刺向那名出声的王妃,曲辨幽心中冷笑。
前不久一桩案子动了她手下的人,这便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质疑这幅山水绣仅仅出于永阳之手,而自己诚意不足么?
正琢磨着如何反击,却见身旁之人从容起身,先对新皇说了句助词,继而转头看向那名发言的王妃。
“臣妹这幅山水绣图可不同于普通刺绣,请皇兄下令熄灯,以观其妙。”
宴席上最后一支烛火应声而息,惊呼声响起一片,只见完全铺展在宴席中央地毯上的山水绣竟然发出萤绿幽蓝色泽不一的光亮,成片成片瑰丽的色泽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恍如周身也闪烁起光亮再观一眼便能由画入景,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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