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民众们永远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只要威尔森能确保民众们看到的大多数信息都是潘多拉星和向导联盟的□□，那么民众就会认为这些才是真实的。”
    “就算他们能够看见几个反驳的言论，也会因为塔星舆论社是官方发言，并且势力过大而选择相信威尔森方面的言论。”
    “对于向导联盟来说，这大概是个必输的局面。”
    “但是，你拥有唯一可以逆转局势的条件。”
    林砚了然。
    “威尔森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吧，”她低下头笑了起来，看了看一边还在和潘多拉斗嘴的某星网维护优化系统，“真正的王牌，还从来没有出场过呢。”
39.第 39 章
    从塔星舆论社发表那篇文章的时候起, 向导联盟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别说本来就是负责舆论宣传的林羽度一派, 就算是向来满脑子只有研究的詹姆斯一派也未免在这种情形下慌了神。
    塔星是斯图尔特帝国的政治中心, 在这些事情上自然有着绝对的权威话语权, 可以说，当塔星舆论社的文章发表，这一次的事件就被定性了。
    这对于还根本没把自己的名号打出去的向导联盟来说, 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作为首当其冲的林羽度此刻自然愁得连发际线都快要上移了。
    她几乎耗尽了向导联盟所有的舆论力量，也依然无法控制舆论的局势逐渐向塔星方面倾斜。
    耳边的那群元老们此刻还在掰扯什么“向导联盟与塔星并没有实际上的冲突, 为什么塔星会突然针对起向导联盟和潘多拉星”的问题, 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得十分起兴。
    她冷着脸坐在会议室里, 听着那些人一路从她没能控制住舆论埋怨到楚为了救几个向导而得罪了塔星方面，招致了这场近乎毁灭性的封杀。
    林羽度烦躁不已, 正打算发作一番，却听见有人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像是一瓢冷水骤然浇进了烧得火热的推卸责任场合里, 原本七嘴八舌说得激动的那些人声音减弱，慢慢变得底气不足起来。
    偌大的会议室就这么突然陷入了沉默。
    楚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似笑非笑：“继续说啊，刚刚不是说得很开心的吗？”
    原本甩锅甩得兴起的那几人显然没发现楚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刻都牢牢闭起了嘴巴，目光紧紧盯着桌面，就像是桌面上突然开出朵花儿来了一样。
    “刚刚说到哪里了？对啊, 威尔森这次报复向导联盟, 就是因为那一批向导被截获, 甚至连他未来的赚钱大计也一并被向导联盟搅黄了, 所以呢？”
    “所以向导联盟现在变成了众矢之的万夫所指，不过是被骂上几句而已，你们这就受不了了吗？”
    其中一人忽然站了起来，有些不甘地反驳道：“就算受得了又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你还没看清楚吗？”
    他愤怒地指着会议室中央的数据汇总即时投影：“现在的局势已经完全脱离我们的控制了！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地去澄清事实、想要扳回舆论，现在的所有权威的媒体也已经和塔星方面串通好了！我们甚至连为自己发声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去揭露什么所谓的事实了！”
    “因为没有办法为自己正名，所以你就觉得原本我们付出过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了？”楚冷声打断了他，看向那人的目光里满是失望，“海顿，你从一个被拐卖出售的向导变成一个自由向导，到现在也就只有四年吧？”
    “是什么……让你这么快就忘了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去，又是怎么摆脱了当初那样的境遇，你已经完全忘记了。”
    在楚的注视下，那人煎熬至极，嘴唇猛地颤抖了几下，才强撑着说了下去：“就算我们知道自己做的没有错，但这个世界已经对你判了死刑！从现在起，向导联盟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端、犯罪分子！”
    楚猛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忽然间失去了声音。
    ……这和当初多像啊。
    明明是个英雄，却偏偏被所有人当做了狗熊。
    十年前，楚没能等到远征的归人，只等到了精神连接彼端空茫的死讯。
    甚至连个好听的名号都没有，第三军团奋战了整整一个月，能够活着回来的人不过四分之一，换回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骂名。
    不就是像现在的向导联盟一样吗？
    会议室上空却忽然传出一声轻笑，一道所有人都熟悉至极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说向导联盟已经被判了死刑了？”
    楚像是一瞬间被惊醒，他抬起头却发现会议室内的全息投影仪正在悄无声息地启动。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设备出了什么故障了吗？！”
    林砚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各位，稍安勿躁。”
    她的话音刚落，全息投影就将周围化作了一片璀璨耀目的星空。
    林砚咯咯一笑：“这一次，我们的人总算是齐全了。”
    就如同神迹一般，一个又一个的平台接连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楚眯了眯眼睛，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平台上的人影。
    那是道尔•沃尔特和克里斯汀。
    而另一边的人却十分与众不同。
    与向导联盟和第三军团方面或站或坐的状态不同，那群人几乎个个都是如失重状态一般飘在虚空之中，只有林砚一个人稳稳地站在平台上。
    克里斯汀的目光几乎在林砚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以至于当站在她身旁的道尔将军目光落在不远处某个飘在空中的身影上挪不开时，克里斯汀也无所察觉。
    道尔将军：“……”
    道尔将军：“咦？”
    眼看克里斯汀终于有所察觉，道尔将军这才放心地继续深沉凝视着对面。
    克里斯汀倒是没察觉到道尔将军这些小动作，问道：“将军，有什么不对吗？”
    “……阿瑞斯，”道尔将军的声音顿了顿，“他怎么会在这里。”
    克里斯汀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第三军团的相关信息，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却只找到了一个符合的对象。
    她试探着问道：“阿瑞斯……是情报系统的那个阿瑞斯吗？”
    她没记错的话，“阿瑞斯”仅仅就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的名字而已。
    道尔将军眉间的川字纹却加深了许多，沉沉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个阿瑞斯。”
    阿瑞斯通常不以任何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仅仅只做情报的收集整理分析工作，但作为军部高层，道尔见过一次阿瑞斯的全息形象。
    因此，在见到阿瑞斯的第一眼，道尔就认了出来。
    服务于军部的总情报系统，按理说应当是军部最坚固不破的存在，却在十年前给第三军团传达了错误的情报信息，导致第三军团几乎全军覆没。
    道尔曾经一度不愿再次信任军事情报系统，自己组建了新的情报传递组织，但是这十年中，阿瑞斯却再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甚至调查结果远比道尔自己查到的更加细致准确。
    “阿瑞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克里斯汀不解，“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是人工智能吗？”
    “对，”道尔将军道，“克里斯汀，你知道‘创始者’吗？”
    “创始者？”克里斯汀反问，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不久前和林砚闲聊时的画面来。
    “创始者啊，大概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吧。有人叫他创始者，也有人叫他创世者。”林砚大致回忆道，“创造了人类直到现在也依然无法摆脱的超级人工智能，还完善了星网空间，可以说他的确是个天才。”
    “他创造的人工智能里，最为人熟知的大概就是哨兵向导匹配系统赫拉，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有一些漏洞可以钻，但不知道为什么创始者并没有补全。”
    “星网维护优化系统大概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所以他以纳喀索斯为名，大概也是一种自傲的表现。”
    “这个人……”林砚歪了歪脑袋，“创始者一辈子都没有向世人表露过他的真实身份，算是个以人类存亡为己任的传奇神秘人物。”
    克里斯汀的目光落在阿瑞斯身后的美少年与端庄女子身上。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纳喀索斯和赫拉。
    这些形象统一风格的超级人工智能突然聚在一起，无疑是在向人们证明——它们都是由创始者一手创造出来的。
    那么这些超级人工智能的突然现身，又意味着什么呢？
    林砚心有灵犀般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克里斯汀略带担忧的眼神。
    实地距离越远，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精神连接感应就越微弱，此刻的林砚并不能感知到克里斯汀的情绪，却在这一眼中明明白白地看清楚了。
    她向着克里斯汀单眨了眨左眼，脸上的笑容一敛，转向众人。
    “是谁说向导联盟已经被判了死刑的？”
    林砚淡淡地看向原本言辞激烈的那人，那人显然被全息投影转接星网空间的这一手前所未有的情况吓了一跳，缩了缩脑袋，连声音也微弱了几分。
    “我说错了吗？你可以自己上星网去试一试，现在你只要敢为向导联盟潘多拉星说上一句话，反对的辱骂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你彻底淹没，就算是你想靠着这点热度去反向曝光对方的恶行，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会被认为是穷途末路泼脏水。”
    那人惨然一笑：“我们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甚至连想要解释都做不到，每一次澄清的言论一发出，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被删除——这样的世界，又怎么让人能够相信还有希望啊！”
    这番话说得太过真切，以至于向导联盟的众人脸上都是一片惨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