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觉得你们关注点偏了。”
    “啊？”
    “有了纳喀索斯，我们还怕自己翻不了身吗？”
    “虽然说现在的媒体几乎都和塔星舆论社统一了声调，一心打算把我们按死在这里，但仔细想想，实际上占理的还是我们。”
    “威尔森的向导贩卖事件持续了那么多年，光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的事实就已经有一大堆，他现在之所以用这么强硬的态度来封杀向导联盟乃至潘多拉星，不过是因为他害怕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就能彻底让他无法翻身吗？”
    “之前的情形确实十分让人绝望，可是现在……”
    “有了星网维护优化系统这种堪称逆天的外挂！我们还怕什么！”
    林羽度此刻有些局促地站在前方，她这辈子几乎还没遇上过这样尴尬的情况。
    身后的讨论声已经逐渐大了起来，她却没办法若无其事地转过去组织。
    潘多拉此刻已经与楚和第三军团那边谈起了关于蝼蚁佣兵团和潘多拉黑市的相关消息，显然无心再顾及她这边。
    林羽度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她刚刚闭上眼睛，正打算沉默着接受这样的惩罚，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了起来。
    “夫人。”
    林羽度猛地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仿佛被上帝眷顾一般幸运的小公主。
    她快速地抿了抿唇，冷淡道：“……怎么是你。”
    林砚却像是没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回避一般，笑眯眯地歪着头道：“因为我还有事情想拜托您啊。”
    这话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如同重锤一般沉甸甸地砸在了林羽度的心头。
    她有些怔忪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林砚转过身去，把那个原本一脸高高在上的美貌少年给拉了下来，推到了林羽度的身边。
    “介绍一下，这是纳喀索斯，星网维护优化系统。”
    林羽度有些发懵。
    “作为一个搞舆论的，纳喀索斯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林羽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仍旧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纳喀索斯忍不住“啧”了一声，施舍般地伸出一只手来，斜眸看着林羽度。
    林羽度茫然地伸出手来，同这个美少年的全息影像握了握手，就像是达成合作一般。
    纳喀索斯完成了任务，身形一飘，就向着舆论派那一边飘去了。
    舆论派的年轻人们刹那间爆发出一阵欢呼的浪潮来！
    林羽度就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她猛地转过头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砚却只是笑了笑：“我不是在帮你。”
    她的目光越过林羽度，看向了她身后的人们：“我只是在帮所有想要实现我们的梦想的人而已。”
    林羽度哑然。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当初愿意为向导联盟奉献出一切的心情了。
    成为舆论派的领袖之后，她似乎就渐渐对工作不再如当初一般热情，有时反而更加关注起自己和学术派究竟谁在向导联盟中地位更高起来。
    于是几年过去，向导联盟对于舆论的控制程度，远远不如当年她曾在心中留下的誓言那么高。
    非要等到这么一次大难临头死期将至，她才能醒悟过来吗？
    林羽度苦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破不立吧。
    她感受着那些久违的热血和力量再一次充盈满自己的身躯，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林羽度第一次对着林砚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她的声音有些小，吐字却无比清晰。
    她说：“谢谢。”
    克里斯汀低下头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尸体，忍不住回忆起当初和蝼蚁的交战来。
    她当初在蝼蚁佣兵团的星舰上救下林砚的时候，也曾经亲手杀死了蝼蚁，可偏偏在不久之后，蝼蚁就死而复生，再一次出现在了潘多拉星。
    蝼蚁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了。
    道尔将军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了下来，问道：“你对这个佣兵团有所了解？”
    “对，”克里斯汀站起身来，迎上了楚和潘多拉的目光，“星际独立的佣兵团之间，大多都有着不少的联系，但是直到现在，蝼蚁都是佣兵团中最奇怪的一个。”
    “雇佣兵团大多都是靠信誉起家，成本也高，所以接各种委托任务都十分谨慎，但是蝼蚁不一样。”克里斯汀顿了顿，“他们……只要给钱，什么样的任务都接，并且一旦接下任务，就会拼尽全力不惜代价地去完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显然就是塔星威尔森方面行动的执行者之一。”
    潘多拉问道：“他们的改造人，有什么特点？”
    “金属机械一样的声音，发疯一样的行为，还有……不死。”
    潘多拉点了点头。
    前两个特点，在面前的这具尸体身上已经表现得足够形象了，但是“不死”……
    “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楚楚擦了擦刚刚检查完尸体的手，抬起眼来看着克里斯汀，“这不是科幻或者玄幻小说，没有死而复生的说法。”
    克里斯汀沉吟。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在不经意间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细节。
    究竟是……
    潘多拉却忽然异想天开似的笑道：“你们觉不觉得他突然发疯时的变化，很像是中了杀戮病毒的战争机器人？”
    她说的是以前战争依靠机器人的时代。
    所谓的“杀戮病毒”，实际上就是导致战争机器人被淘汰的真实原因。
    一旦感染杀戮病毒，再精良的战争机器人也会瞬间脱离系统控制，成为只会无节制对所有目标进行攻击、直到消耗完所有能源的发疯机器。
    克里斯汀抓住了那个在她的意识里调皮地窜来窜去的灵感的小尾巴。
    “如果，蝼蚁佣兵团所谓的不死，是依靠机械和系统的感染呢？”
    灵光乍现。
    克里斯汀慢慢地顺着思路说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太特殊了，而且身体里的一些部分，也是由金属构成的，那么这些改造人，会不会也能受到病毒或者程序的控制？”
    楚猛地站起身来：“001，扫描一下他的身体。”
    001在主系统面前显得十分乖巧，迅速地将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全方位扫描完毕，把全息图像投影到了尸体的正上方。
    图像上的阴影区域无比清晰，尸体的大脑下方，藏着一个金属制的不明物体。
    潘多拉用力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搜索了一圈，终于得出了一个类似的结论：“……脑域控制？”
    依靠装载在头部的仪器，对大脑不断地产生影响，从而导致人产生不一样的选择。
    但同样的，脑域控制的后遗症也十分严重。
    经受过太多干扰的大脑往往会变得脆弱而容易崩溃，就像是面前的这具尸体一样，最终陷入疯狂，然后被一口气利用完毕，直接丢弃。
    “发明出这东西的，都是些什么疯子。”克里斯汀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愕，喃喃道。
    “也只有疯子才能发明出这样的东西了。”林砚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全息投影受到了突然开启的会议室大门的影响，整个全息世界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一样漾起了波纹。
    克里斯汀回过头来，看见林砚此刻正抱着一台光脑，眼底含着笑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蝼蚁之所以不死，恐怕和他脑子里的这个东西有关。”林砚耸了耸肩，“他身上可是有不少部件都替换成机械了的，恐怕形态也和这种明显被当成炮灰的不太一样。”
    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光脑上不断轻轻滑动起来。
    一旁沉默着的潘多拉却忽然由面无表情变成了一脸兴味，她好奇地飘到了林砚身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光脑的屏幕：“咦？”
    “好像，确实有东西。”林砚的唇边挂着一丝微笑，光脑成功接入了尸体大脑下的不明机械。
    光脑上看得克里斯汀有些眼花缭乱的代码忽然疯狂地滚动了起来。
    林砚眼神一紧，顺势席地而坐，双手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起来。
    潘多拉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形势并不乐观。
    林砚却似乎发现了身后的潘多拉想要加入到战局之中，她目光不离光脑屏幕，语速却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潘多拉，不要轻举妄动！”
    潘多拉一愣。
    “对方的形态，很像杀戮病毒的进化版。”
    杀戮病毒作为历史上名声浩大的病毒，自然有着自己的崇高地位。
    至少，在制作水平和威胁程度上看，迄今为止杀戮病毒仍然是人们心目中最可怕的存在。
    潘多拉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杀戮病毒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但如果对上杀戮病毒的进化版……
    潘多拉怂了。
    她缩了缩脖子，只能拿自己是个管理着一个星球的超级人工智能，不能因为一时的好胜心而置整个星球于不顾来安慰自己。
    林砚用的是不连接星网的光脑，此刻却显然处于劣势。
    这个进化版的设计者也算得上是个鬼才，林砚没能破解成功，只勉强能够追踪到对方发送命令的信号源。
    当她截获信号源的一瞬间，光脑再也支撑不住病毒的疯狂进攻，屏幕闪了闪，彻底死机。
    林砚却觉得自己的视网膜上仿佛还印着那串信号源的地址，她用力闭了闭眼睛，这才舒了一口气：“就在潘多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