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抬花轿娶对妻
八月中旬的一天,天下暴雨, 京城郊外, 一支千余人的军队被迫驻扎,帐篷门口, 程意一边拿着汗巾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抬头看着天。
“这个季节,暴雨一阵一阵的, 片刻也就停了。”钱将军背着手站在程意身旁, “往后站一站吧, 你胳膊上有伤,被雨淋了会生脓水的。”
程意闻言笑着道:“钱将军一身的新伤都不怕,我若太在意这区区小伤,会不会显得矫情?”
“哈哈哈哈。”钱将军爽朗大笑, “说实在的,我们习武的看不是你们书生, 大多都是因为书生懦弱矫情, 而朝中文官看不上我们, 也多是因为我们粗鲁鄙陋。不过此番之行,状元公倒让我对书生改变了看法,两军阵前, 侃侃而谈,说利谈弊, 从容不迫。即便说的西番王爷恼怒射你一箭,仍然能面不改色陈述局势利害。那时看的我内心热血沸腾啊,始知书生也能有此气魄啊。”
“钱将军过奖过奖, 我也是看那王爷虽然粗鲁但绝非有勇无谋之辈,方敢如此大胆与他陈述利害。再说,若无我军八万将士站我身后,我岂敢与敌军首领那般说话?怕是已早被剁为肉泥了,所以我是借咱大周将士之魄在敌军面前狐假虎威了。”程意笑着摇了摇头。
钱将军闻言打量程意一眼,此少年状元及第本是意气风发之际,被派去西番能从容应对,立功之后又不贪独功,实在难能可贵,钱将军越来越钟意,等回京之后,邀其进府,谈谈家事,若是尚未娶妻,正好可以将女儿许配给他,倒是翁婿同朝为官,也算美事一桩。
“将军,雨已停了,现在是否赶路。”
“嗯,收起帐篷,命先锋营先随我火速进京,余下的由副将带领随后进城。”钱将军说罢看向程意,“状元公,请速上马,陛下与诸位朝臣都等着咱们呢。”
“钱将军请。”程意随钱将军出了帐篷,上马后瞧见队伍里的唐鸿飞,微微点头,勒紧缰绳,随着钱将军率先离开。
到了宫门前,钱将军拿些陛下诏书,有太监转身进了宫门,候了片刻,宫门打开,有太监喊道:“宣钱将军、程大人,进殿!!!”
程意闻言正了正乌纱帽,理了理官袍,跟在钱将军身后进了宫门,上了一百整的台阶,到了殿门前,听见宣见之后,大步走进大殿,走直殿中,屈膝跪下。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快快平身。”天顺帝龙颜大喜。
“陛下,这是西番同意议和文书,确保五年之内退出我朝边线,绝不越雷池半步。”钱将军取出文书举到头顶,有太监快速下阶,取了呈给天顺帝。
天顺帝翻开几页合上道:“有此五年,足矣,足矣,北川那边虽同意年年进贡,可连年征战北川,国力损耗严重,这五年休养生息足够了,两位卿家为我大周争取这五年,实在是久旱甘露。”
“为陛下分忧,是我等为人臣子之本分。”钱将军道。
天顺帝笑着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程意也是颇为满意,少年做事老成稳重者实在太少了。
“好,两位卿家为朕分此忧虑,朕必有重赏。”天顺帝说罢站了起来,走直阶前道:“两位卿家听封。”
钱将军和程意闻言连忙跪下。
“升钱将军为一品护国大将军,统领禁卫军总领一职,升程意为正四品中书侍郎,参与军政要事。”
“谢陛下!”钱将军与程意叩首谢恩。
“都起来吧,给你们各自五天假,回府休息,五天后上朝听政。”天顺帝说罢看向礼部尚书,“卿家派个人带程卿家回府吧,第一次回新府邸怕他寻不到地方。”
“喏。”礼部尚书领命。
“议和文书已至,散朝吧,明日商议对西番今后策略。”天顺帝说罢大步出了金殿,在金殿等了许多时辰,他早已困乏疲惫,急需回后宫休息。
朝散了,恭贺程意者甚多,明王爷就抄着手远远地看着,瞧见张子辽便唤住。
“听说,你和程意是同窗好友,你们并称南通四才?”
张子辽闻言回道:“回王爷,正是。”
“跟我回王府,本王有事找你。”明王爷说罢大步越过程意出了宫门。
回了王府,明王爷带着张子辽去了书房。
“唤你来没别的事,有个媒人请你来做,你与程意是同窗好友,又并称南通四才,想来关系十分要好。”明王爷说罢撩袍坐下,“你也知道,郡主云英未嫁,我想招程意为东床快婿,特意找你前来,一来打听打听程意家境,多加了解,二来,你替我走趟程意府邸,说明来意,嘱他快速前来提亲。”
张子辽闻言大惊,这个程意先是高中状元,又在西番立功,如今又让王爷钟意,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了?
“王爷,程意虽好,只是做不了郡马了。”
明王爷闻言问道:“为何?难道他身有疾?”
“非也,王爷,程意在家乡已然成亲了。”张子辽回道。
明王爷惊的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你说的可是实情?可,可那程意如此年轻,怎么会?”
张子辽回道:“下官安敢欺骗王爷!程意不仅娶妻,而且马上要为人父。最主要的是,程意娶的是当地声乐坊卖唱的女子,丢尽南通士人颜面。”
明王爷脸色彻底黑了下来,难道算命有差?
“你回去吧。”明王爷跌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
张子辽闻言悄悄退了出去。
明王爷站起来,背着手,踱步,越思越想越不甘,从书房阁子上取下签文看了又看,换来随从。
“去把那个算命的和尚给我抓过来,不,把他给我请过来。”
“是,王爷。”随从领命匆匆离去。
一炷香后,随从带着算命的方丈进了书房,书房内门窗紧闭,明王爷与那算命方丈在里面谈了一个多时辰。
“你再仔细算算,下一个状元可比得上今科的?”
“论前程远不及今科的,陪伴郡主十二年后会因郡主无嗣包养外室。”方丈算罢道。
“碰!”明王爷闻言大怒,拍案而起,“难道本王的女儿在后面就不能遇上个比程意还好的不成?”
“阿弥陀佛。”方丈闭上双眸。
“那,那这个程意,他,他已经娶妻了,马上还要有孩子了。这岂不是更委屈本王的女儿?你之前说过本王的女儿是剑锋金命,唯有配状元才能一世安稳,可如今,今科的成亲了,下一届的又是个品性不好的,再等下去,本王的女儿都要成老姑娘了。”明王爷整个人烦躁起来,见方丈不在说罢,便忍着怒气道:“你再算算,如果本王把女儿许给这个程意,本王女儿将来如何?”
方丈闻言叹道:“妻凭夫贵,子嗣饶膝,纵然中年有几岁不如意,可晚年安稳,平安祥和。”
“那,那本王将女儿许给状元开外的人呢?”明王爷问道。
“阿弥陀佛,郡主剑锋金命,若不嫁状元,半年之内必定克夫,无子无嗣,孤独终老。”
明王爷背着手,握着拳头,他这一生最爱王妃,他膝下无子也从未动过纳侧妃的念头,对唯一的女儿也是珍爱有加,不料命运如此苛待人。
“这么说,近看远看,今科状元错过了,本王女儿便再寻不到更好的了?”
“阿弥陀佛,这些话本来就算刀架贫僧脖子上,贫僧也不会说。可郡主幼年时救过我一命,愿损阳寿为郡主谋划,只是这样一来,拆人姻缘,贫僧愿下九泉以报。”方丈说罢,朝王爷鞠躬,“贫僧告辞。”
明王爷在方丈走后,气得抬起桌子掀翻。
“王爷。”随从以为屋内王爷有意外,连忙闯进屋。
“去,去把张子辽,给本王叫过来!!!”明王爷额头筋暴起,怒吼道。
随从从未见自家王爷如此,吓得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张子辽纳闷的同时,不敢稍待,连忙跟着王府随从来了王府。
一进书房,桌椅狼藉。
“下官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急召,所谓何事?”张子辽对着颓废的明王爷行礼。
“劳你去趟状元府邸,替郡主做媒。”明王叹道。
“什么?”张子辽大惊,他想不明白,按才华他并不输给程意,而且他未曾娶妻,这王爷怎么就偏偏看中程意了呢,“可是,程意已然........”
“程意老家有妻的事不准让京中第三人知晓。”明王寒着脸打断张子辽,“你去见程意,就对他说,只要他休妻,就可以做本王的女婿,本王保他青云直上。”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张子辽不明白,“郡主千金之躯,怎么能许配一个有妇之夫。”
“你只管去劝说程意,为了什么,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明王爷十分烦恼。
张子辽闻言闭了嘴,悻悻然出了王府书房。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个程意,命怎么如此好。”张子辽摇了摇头,往状元府邸来。
程意在府里沐浴更衣后,拿着书在院中树下乘凉,她已修书一封往南通去,算着丽娘身子七个多月,便寻思等京中诸事稳定后向陛下请假回家祭祖,待丽娘产下孩子做足月子,一家人一起进京。
程意打算的十分称心意,整个人身上散发浓浓的欢喜之意。
“公子,门外有人求见。”程恩递上名帖。
程意并未接请柬,放下书问道:“是不是又是哪位大人上门做媒啊?不是让你同他们说,我家有贤妻,请他们另选英才么。”
“大人,那位大人说是公子旧友。”
程意闻言,狐疑地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眉头微拢,“是他?他来做什么?”
“公子要打发吗?”
程意闻言合上帖子想了想道:“同朝为官,不见也不好,请他进来吧。”
“嗳。”程恩转身出去请张子辽。
“哎呀,程意兄,许久未见,在下给你道喜来了。”张子辽一脸笑意走近。
程意勉强一笑道:“侥幸建功,不足为道,张大人请坐。”
张子辽笑着坐在程意对面,打开扇子道:“什么张大人,你我同窗读书,何必生分?此番我不仅为了程意兄建功立业道喜,还要为程意兄即将成为王府贵婿道喜啊。”
此言一出,程意脸上冷了下来,道:“张大人说笑了,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程意已然娶妻,哪里还能做王府女婿,此话着实不好笑,请张大人慎言。”
张子辽闻言笑道:“我可没有同你开玩笑,适才王爷寻我,让我做媒,点名让你做他乘龙快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