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直女
头已经大了两圈。
也不知道是她抵触,还是真的不擅长学习,李小川已经哼哧哼哧地将三本书都摊开了,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第一节课她也没认真听,挣扎着和自己的困意决斗了。班里依旧吵吵嚷嚷,十班就是一团糟,没有秩序。她突然觉得很烦,站起来:“小点儿声。”
班里的人都愣了愣。
她第一次作为班长维持纪律,班里鸦雀无声。
只传出林牧清楚又有些紧张的声音:“所以,周王室衰微,分封制瓦解,是政治层面上的背景,我们再考虑经济,这时候是什么制度?你查一下书?对,井田制,井田制瓦解,铁犁牛耕出现提高生产力……”
教室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环顾四周,不少人正在看向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学习?”季舟白又吼了一声,他们转回头去了。
林牧讲完百家争鸣的背景,看李小川点头示意他明白了,便掏出两份手抄的学案来。
“这是我做的一个比较基础的随堂测试,但是手抄很费力,我拿复写纸抄的,所以题不多,如果你们有平时不看的测试题可以给我,我来划随堂测试,根据现在的进展做不一样的题。我的测试题都做过了,有答案,所以不太适合。”
季舟白就是再铁石心肠,也被这手抄的学案打动了,勉为其难地接过,合上书,开始做题。
题不多,都是填空,她会的不多,看看李小川,像装了小马达一样蹭蹭写着,写得飞快。
“我看一下时间。”林牧看了看手表,“我自己做了一下,五分钟能写完,如果要想一想,那么七分钟。”
七分钟后,林牧像模像样地收卷,右手又一翻,像平时一样夹着红黑两色的笔批改起来。
季舟白正要休息,林牧刷刷刷判完卷子,分还两人。
“你认真看了吗?”季舟白还想挑刺,觉得林牧在糊弄人。
“看了。”林牧放下笔,按住了李小川想打开的书,“我备课的时候看了很多遍。”
“你还备课?”季舟白瞪大眼睛,“你至于吗?你干嘛这么认真?”
“……”林牧歪歪头,没说什么。
季舟白呼出一口浊气,觉得林牧又倔又死心眼又窝囊。
算了算了。她撑脸看自己,满目疮痍,都是红色横线,没一个做对了。
反观李小川,却是一片锦绣山河,只有少数几个做错了。
这到底是给谁补课?谁又是那个旁听的?
李小川第一次在自己的卷子上看见这么多红对勾,笑嘻嘻地要收藏起来。
林牧按住他的卷子,揪着他的错误又提问一遍,他口头回答,回答对了,林牧给他加个叹号,说他不认真,如果回答错了,就再给个提示问一遍,问一遍之后还不会,接着打开书,给他对比课本原文,让他重点记忆一下。
“真的不用背啊,好神奇。”
“因为我一直在重复。”林牧给李小川打了八十分,抽过季舟白的卷子来,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季舟白夺回卷子,“你给他讲呗。”
“下次我们讲数学。”林牧盯着她,“你上次的卷子做对的题,我都没有做对。”
“……数学不好提分,讲历史吧。”季舟白看李小川得了八十分笑呵呵的傻样,暗自摇头,反正她已经学不会了,不如惠及身边这个大块头。
“可以。但是你要额外做一套数学卷子。”林牧不肯改变想法,从她的杂书堆里生生抽出一套试题来,把答案撕走了,将卷子撕了一张给她,“一周做一张。”
“……为什么!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你真……你真讨厌。”季舟白狠狠夺过卷子扫了一眼,“我不会!”
“会做哪个做哪个。”
“……我是给自己找了负担了是吧?你何必难为我又难为自己呢?”
季舟白打算讲道理。
“我没有,我很感恩。”林牧说。
“你在报复我?我招你惹你了!”
“我没有……”林牧有些颓丧,轻叹一声,“我在报恩。”
“行了行了恶心死了,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了老师回去吧回去吧。”季舟白开始撵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搓搓手臂,又看李小川沉浸在八十分里不可自拔的样子,恼怒道:“拿回去装裱一下,给阿姨好好看看!”
“好。”李小川乐呵呵地回去了。
林牧拿着季舟白的数学试题回去了,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有许多自己没有做过的题,而且参考答案也在自己手里,抽了几张空白的草稿纸把题抄了一遍开始做。
下了自习,她突然发自内心地感激起了季舟白,于是趁着季舟白还没走,她决定趁着这十五节课,好好地把季舟白的成绩拽一拽。
教室后面,季舟白开始拉校服拉链,冷不丁地前面杵着个人,又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林牧阴魂不散。
“你又干嘛?我不做题,我死也不做题。”季舟白抄起那张空白试卷就打算撕个粉碎。
然而林牧接下来的话让她双手发软撕不动了。
“你做题的话,这周我可以带两份早饭。”
季舟白想了想,又看看卷子,反正也没几道会做的,想来是笔划算买卖。
“我会给你早饭钱的。”
“不用,你好好做卷子就可以了。”林牧提着书包走了,像个正经老师一样。
季舟白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给林牧脸了?又深恶痛绝自己怎么为了早饭而折腰呢?
但问题是,那个生菜卷真的很好吃。
☆、你在讨好我吗?
有一必有二,林牧撒了一次谎,之后撒谎就不再脸红心跳,平心静气地向妈妈说她之后要带两份早饭留到中午吃,因为每天下课之后做题太晚,到食堂之后就没有热饭了,所以要两份早饭,凉了的话可以放在暖气片上热着。
林爱玲也不疑有他,第二天给她带了两个铁饭盒。
李小川对她的茶叶蛋念念不忘,这天看在茶叶蛋的薄面上又帮她扫了卫生区。
但是这次林牧回去之后喝热水,又接了一杯,也没见掏出饭盒,李小川没好意思直说,也就悻悻然地走了。
等他回后座坐定,季舟白吊儿郎当地进来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叠成小疙瘩的纸,扔在林牧桌上。
林牧展开一看,是昨天安排给季舟白做的卷子,全卷洁净空白,只有少数几道题像雾霾下的星星一样露出几笔字迹。仔细一看简直乱七八糟,林牧颇为失望,递了回去。
“干嘛?我总共就会这几道题!你啥意思了?难为我?哎呀我早该看出你居心不良!我今天比平时早来了半个小时!”季舟白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探头看看,没见林牧桌子上摆饭盒,便暗自责骂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脸上挂着冰霜,冻住往下撇的嘴角,她没接那张卷子,转头走了。
林牧回头将卷子别在书里,又接了一杯水回来,看见后排的季舟白恹恹地趴着,被高过脑袋的书遮挡了半拉脑袋,校服上衣挂在桌子旁边贴着的挂钩上,里头穿着新的小衬衫。
握着水杯,吹吹蒸上来的热气,顺手抽出她别起来的季舟白的卷子,因为叠得太多,纸质酥软,一只手握不住,握着杯子的手腾出两根手指夹着,端详一阵。
有点难。
昨天太想试探试探季舟白是不是能在数学上有超人的禀赋,因此一着急就抓起了她的测试题。但是谁能想到季舟白买的测试题是难度比较大的呢?凭借经验拽了第一张,没想到却是直击高考的题目。
做不出来也不能为难季舟白。
心里的失望被冲散了一些。打开昨天从季舟白那里没收的测试题,将卷子别进去。带着测试题回季舟白那里,季舟白趴下别着头睡觉,凳子推得老后,屁股一撅,腰就凹下去,身段柔软,伸懒腰,别在校服裤里的衬衫就溜了个边出来,露出一线腰。
林牧轻轻放下测试题。
季舟白却像是被什么手雷轰了一下似的,蹭一下弹起来:“你来干嘛?”
“……”季舟白张牙舞爪的,林牧思考季舟白每句话是否心口如一,但还没想清楚,季舟白又推了她一把。
“你来嘲笑我吗!烦不烦!”季舟白相当生气。
她觉得林牧有毛病,在这个班里为什么要拽她的学习?教历史科已经是多管闲事了,现在又来卖一赠一地给她安排数学作业。昨天回家之后,她摊开卷子施展平生所学,可实在不会,只好稀里糊涂蒙了几道。本也没打算林牧会夸奖她,但是林牧居然露出一种失望的眼神?
太明显了!太过分了!
林牧就是来在她面前炫耀的!哎呀看看我林牧学习多好多重要,我布置的题不会,你可好好学吧!
“这套题有点难,我昨天没有看清楚,对不起。”林牧道歉道,“你这里有没有基础一点的?”
“我哪知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会做你去做,摆我这里也是垃圾嘛!”季舟白扬起她还回来的测试题,推进林牧怀中,握着她肩膀转过去,顺着过道一下一下拍着她后背,给推回她座位去,“不用给我补课了!”
季舟白在发什么疯?没做好就没做好,干嘛这样?林牧没能想透,但是她也不打算细琢磨季舟白其人,掏出她的铁饭盒来,捂了捂还有热气,转身递过去。
还没来得及走回座位的季舟白没看一眼:“马屁精。刻薄鬼。”
“……”林牧默然无声,搁下测试题,又推了推饭盒。
“你在讨好我吗?”劈手夺过饭盒,季舟白冷淡地说。
“我是马屁精嘛。”林牧苦笑。
“我死也不做题。”季舟白强调一声。
“做个简单的吧。”林牧掏出之前看到的月考测试题,她每次月考都会向班主任要一份空白的重新做一遍,这个月的还没来得及重做,就先拿给季舟白。
“哎林牧,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这次月考就考了二十分!”季舟白难以置信,她瞪大眼睛又看饭盒,又把眼珠子转回林牧,“看我吃瘪能给你带来什么成就感?”
“没有……”林牧摇摇头,没说什么。
季舟白不情不愿地食指中指夹着卷子走了,饭盒捧回去,李小川莫名地睁开了眼:“哇,你居然抢人家的!做女生真好啊可以用一双筷子。”
“你也抢去。”季舟白心情不好,又把卷子叠成小疙瘩塞进兜里,说话也像是命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