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
她呼吸的热气微微碰着她耳垂,人虽没接触着,那声音却跟长了翅膀似的,随着热气钻进了她的耳朵里,痒痒的落进心里去。
薛挽香握在苏哲手心里的手掌一紧,猛然侧身推开了她。
苏哲毫无设防,被推的往后跌了一步,勉强站稳了,抬头看到薛挽香的脸蛋又红了。
“这……”苏哲走过来,不知是不是自己唐突了,复又拉住她的手,嗫嚅道:“我吓着你了啊?对不起啊。我开玩笑的。以后……以后不会了。”
薛挽香剐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往外走,苏哲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外头林艾琪大嗓门的嚷了句:“苏哲!苏哲你在房里吗?”
房门一下子被大力推开。薛挽香吓了一跳,呀的惊叫一声往后急退,苏哲立即张开双手,将她护住了。
“咦?”林艾琪站在门扉处,看看藏在苏哲怀里的薛挽香,又看看一脸心疼无奈外加气恼的苏哲。花厅之后就是寝房,门扉处看得到床榻上被褥齐整,不像是刚滚过的样子,他纳闷道:“你们怎么……在门口就……”
又不是没有床……嗯,这句,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林艾琪!!!”苏哲怒了,分明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扶着薛挽香往身后藏了一下。
林艾琪眨巴眨巴眼,想到大约是自己误会了,他缩了下脖子,连忙顾左右而言其它:“那什么……哦,我爹爹问我月见草的事儿,我说是你俩给出的主意,我爹爹让我来请你们呢。快走。”他一面说着,一面飞快的走出门去。苏哲那眼神真可怕,我不就调侃调侃么,谁让你俩天天天天的在我面前显摆,还!不!自!知!
这回不是在堂屋,和林老爷见面的地点换成了内宅里的大书房。楼高两层,宽敞而明亮,书房里有宽大的桌案,坐在案前往窗棂外望去,庭院近处的景致一目了然。
林艾琪在书房外叩门,林老爷看着他们进来,审视的目光落在苏哲身上。
“爹。”林艾琪已经被他爹训过一顿,这事情究其原因,还是自己起的头,他期期艾艾的蹭过去,涎着脸道:“爹,别气了。主意是我请她们帮我出的,你别唬着苏兄了。”
林老爷狠狠瞪他一眼,再转回头,眼神已不如先前凌厉,他抬了抬手,请苏哲和薛挽香上座。
书房里没留着伺候的丫头,林艾琪自己端着茶壶给两位贵客斟了茶。
林老爷还在斟酌着怎样开口,苏哲已开门见山的道:“我们知道林老爷请我们来是要问什么。凝脂玉/露的法子是我夫人给林兄出的主意,我和林兄一道去办的。”见林老爷脸色又沉了下来,苏哲赶忙续道:“只是给百草居的方子只是月见草多种效用之一,林兄所掌握的方子之珍贵,凝脂玉/露远远不及。”
林艾琪藏不住事,听苏哲这般夸赞脸上便是多云见晴,就差冒出五彩缤纷的彩色泡泡了。
林老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看看儿子,又看看苏哲,叹道:“艾琪从小淘气胡闹,虽说他瞒着我们拜了个师父,得到了高人指点,可我一心还只当他是幼时模样,而今……而今若不是你们的帮忙,我当真不知我这顽劣的儿子竟然能配制出这样的方子。月见草的其它用法他都一一写了给我,我让管家拿给药坊了,功效想来不久便可知究竟。”
林艾琪自小被他父亲训斥惯了,一朝得到父亲的肯定,嘴扁扁的,立马就要哭出来,“阿爹。。”
林老爷看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按着额头转过脸,“月见草的试药与效验完成后,会在永济堂推出,只是百草居已然先发制人,我永济堂虽不惧的,但要重夺回局面,在短时间内怕也不易。”
自走进书房,薛挽香一直没开过口,此时方道:“前些时日小女子偶感风寒,得林夫人妙手回春,小女子铭感于心。当其时,林夫人曾有言,用药之道,治表治里,甚至于治表容易治里实难。”
林老爷面上含笑,容色稍霁。
薛挽香笑道:“我们将方子给百草居时,特意选的是治表的疗效。这治里的,一来我们三人年轻力薄,难以验证其药效,自不敢轻易示人;二来我们再三思量,林少爷的药方子,当然还是在永济堂用,才最为好。百草居所得在表,永济堂所得在里,时日久了,局面自然还是在永济堂这边的。”
“苏夫人所言甚是。”林老爷捋须点头。
薛挽香问:“听林少爷说,永济堂在临近的城镇还有几家分号?”
林老爷道:“是的。永济堂本是艾琪他母亲家里的产业,他外祖父乃至曾外祖父数代经营,在南方几个大城里都有分号,且每个分号都请了当地有名的老大夫垂堂坐诊。”
“如此极好!”薛挽香由衷称赞,随即又道:“既然在各处皆有分号且有名医坐镇,林老爷何不将月见草在几个城镇中同时推出赠予的活动?百草堂送的是达官显贵的亲眷夫人,永济堂可以送给平头老百姓啊。老百姓的钱虽不多,可一来他们是真真切切需要用药之人,二来一传十十传百,如此口口相传,即可引得众人关切,又可为此事正名,还可让永济堂的名号更上层楼!岂不是一举三得?”
她说得头头是道,林老爷为商多年,自然知她所言句句在理。这么个小女娃子,处理起事情来不但镇静从容,且举一反三,布局缜密,就连多年在商场上打滚的林老爷都不禁心下佩服。更重要的是,她所做的事情看似随心而起,实则毫不利己,一心一意为的都是平头老百姓。
若能将她娶做儿媳妇,许配给自己的儿子,那该有多好,于儿子的前程于家族的生意,都是一大助益。
只是……罗敷有夫……
林老爷咳了一声,他当然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情,于是问道:“苏夫人冰雪聪明,真乃一颗七窍玲珑心,老夫佩服。唔……不知苏夫人家里,可还有其他姊妹?”他这般说着,看向薛挽香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苏哲心中一凛,隔着茶案握住了薛挽香的手。薛挽香大约也想到了什么,回握住她的手,面上笑笑的,诚实答道:“小女子家中人口单薄,父亲母亲只得我一个孩儿。”
“哦……”林老爷有些失望。
林艾琪觉得他老爹实在莫名其妙,说着药坊里的事儿呢,怎的突然问到人家家里去了,幸而苏夫人与苏哲已经成亲了,不然多尴尬。
苏哲忽觉芒刺在背,想起日间在棋局上的说话,她拱手道:“说来小可夫妇俩在府上也叨扰许久了,林夫人妙手仁心,替内子治好了顽疾,小可与内子本应结草衔环以报万一,只是我俩离家实在已太久远,如今月见草之事已了,小可想先与内子北上回家,探望亲族,也免得家中父母倚门相望。”
林老爷听得这般说,自然频频点头,想了一会,他指着林艾琪道:“月见草的方子既然是你得来的,这分号推广的事宜为父也交由你去办,只当是历练也好,你以为呢?”
“儿子谨遵父亲教导。”林艾琪心花怒放,还不忘打躬作揖,垂下脑袋使劲向苏哲挤了挤眼睛。
林老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装作没看见,“从楚城往怀素城,远近倒也相宜,同路往北,你们还可结伴一程。我给你们备两辆马车,一辆是你的座驾,另一辆,就赠予苏公子与苏夫人吧。”
苏哲呆住了,一辆马车,那得好几百两银子呢。
林老爷显然有备而来,不待苏哲和薛挽香推辞,他随手取过一个封好的纸呈,让林艾琪交给苏哲,“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你们带着,就当是老夫赠予你们的盘缠吧。”
第0章衣裳
时已秋末冬初,苏哲和薛挽香都置办了好几身冬衣,出门前一日,林艾琪约了苏哲到集市,买些路上的小食。
其实这些杂事都有林府的下人为他们准备好,只是林艾琪想出门晃荡,他只当苏哲是寻常哥们,约着同行,苏哲也不好推辞的。
楚城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城中景致繁华,有林艾琪这纨绔带着,苏哲倒也颇开眼界。
逛了小半天,小食一样没买着,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倒是拎了不少,林艾琪打发跟着的小厮带回家去,自己拖着苏哲,拐进城东一家朱门碧户的茶楼。
茶楼里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上来:“给两位爷请安!林少爷许久没来了,还是老规矩吗?”
林艾琪随手摸出块碎银抛过去,“老样子。再来一道翠玉糕。”他说着看向苏哲:“这里的翠玉糕做得极好,你和弟妹来了楚城许久,都甚少出来闲逛,今日正好尝尝。”
“艾琪兄是此处常客?”苏哲跟着他走进大堂。
二楼有雅座,林艾琪却引她往一楼大堂的一张小桌坐定。
“从前常来的。最近为了月见草的事儿,有些时日没来了。这时间来得刚好,再过小半个时辰,会有说书唱曲,那说书的也就罢了,唱曲的小姐儿那一声唱腔,真是不亚于名角的。你也听听。”林艾琪摇了把玉骨扇子,自诩风流。
苏哲忍了忍,没忍住,一脸无语:“天都这么凉了,你摇把扇子做什么?”
林艾琪手中一顿,翻着眼睛道:“这叫风雅。”
苏哲不再多言,心里却道,呵呵。
香茗与点心一道送上来了,小二哥将五六个骨瓷小碟子摆好,最后递上的是一碟碧玉色的糕点,想必就是翠玉糕了。
苏哲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入口即化,清香却不甜腻。果然很好吃。
过不多时后堂里走出来两个人,男子粗布长衫,坐在堂前拉琴,女孩儿只得十四五岁模样,穿了一身花卉禽鸟的红帔,五指慢捻如分花拂柳……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歌一出喉,唱腔如浮云柳絮,天高阔远,当真语惊四座。四下里掌声不绝,就连苏哲这样不懂戏的人都不禁喝了声彩。
林艾琪见苏哲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瞧,心中暗暗好笑。他来过许多回了,与城中富贵公子哥儿的做派一般,等台上女孩儿唱完,他招手叫来店小二,指了指台上,给了好些赏钱。
苏哲收回目光,慢慢斟着面前一盏茶,林艾琪心下得意,等着她开口。
半壶茶之后,苏哲问:“我们迟一日再出发,可以么?”
林艾琪哈哈大笑,将玉骨扇子折起,在手心一拍,“贤弟是想明日再来捧场吗?”
苏哲并不旁顾,点头笑道:“是。她唱得实在好。我想明天带挽香一起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