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请留步
追逐的人哄她:“门打开,门打开呀!”十分轻佻,但又充满恶意和讽刺的语气,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她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强作镇定,反锁了门,刚拿出手机要报警,那门不知何时顶上开了两扇气窗,外面的人一下子爬上了气窗,半个身子探进来,嗤笑她:“报警?你还敢报警?”
没有时间报警了,她只能拼死一战,或许才有生机!
毕竟对方是爬门越户,就像古时候的攻城战,她只要守住这道门,或许就有路过的人来救她了!
她俯身捞地上一个快要散架的木凳子,预备拿此来干架,救自己于危难,但一提之下,那凳子却像长了腿似的,钉在地上拿不动,而爬窗的人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门里,有刺青的手臂肌肉绷起,手里捏着一把锤子往她头上砸了过来。
她又拼命拉了一把凳子,还是拉不动——迟了,来不及了,她闭上眼睛,可还没放弃拽那把凳子。
锤子夹着风声抡了过来,濒临绝境,罗青稗哭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荷荷声,汗如雨下。
“青稗,罗青稗?喂,醒醒!”
罗青稗猛然睁开眼睛,心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又痒又涩,她拿手臂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宿舍里只开了赵寒的一盏床头灯,昏黄轻暖的亮光。
“你梦魇了,没事吧。”赵寒跪在她床边,睡觉的时候她的头发都松松挽在头顶,露出整张的脸,神色柔和地。
“没……咳,没事。”罗青稗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把刷墙的白灰一样难受,伸手按了按喉咙,赵寒爬下床给她倒了杯水端上来:“喝点水吧,给,有吸管,躺着吧,别起来了,你一身的汗,容易着凉。”
罗青稗捧着杯子,回想梦境里千钧一发的处境,身上一阵冷汗:“对不起,吵醒你了。”
“不要紧。”赵寒坐在床下凳子上,很困顿似的,拿手肘支着后面的桌子:“喝完我放杯子,嗯……需不需要留灯?”
“不用,没事的。”
“还有,你手机耳机掉了,音乐我给你关了。”
“啊……对不起。”耳机掉了,她手机的音乐播放不会停,这二半夜的,赵寒八成是被她手机歌声吵醒的,罗青稗简直不知道怎么道歉。
“晚上睡觉戴耳机不好。特别容易勒着自己,最好不要带。”赵寒放好杯子,自己也上床:“没事了就睡吧。”
“……嗯。”
赵寒床头那盏小灯也熄灭了,一切重归于黑暗和寂静,隔壁宿舍的呼噜声依旧时断时续,罗青稗混沌地想着方才的梦境,不知道多少次梦见了,大同小异的追逐虐打与杀害的梦境,相同的是手臂上的刺青,和被烟熏黄的牙齿。
重复的梦境有时简直能让人混淆现实和梦境,因为真假参半。
这半晌过去了,罗青稗心里的余悸还未过去,心跳沉重地一下一下在胸膛里砸着,夜里听起来像擂鼓。
她侧着身子面向赵寒的床的方向躺着,了无睡意,摸出枕头底下的小本子,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填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梦魇。学姐!”
赵寒是真睡着了,次日起来看见罗青稗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桌子前,一手是馒头夹咸菜,一手拿笔在纸上勾勾画画,赵寒敬佩地:“起这么早?”
她也不太睡懒觉,但是七点真的是早起的极限,再早她就能郁闷地炸一波。
罗青稗头也不抬地:“习惯了!”
是真习惯了,她生活要自理,学习也不能不顾,又不是超人的头脑,只能把时间挤出来,扎扎实实地学。
赵寒从自己的零食堆里扒拉出了一盒牛奶放罗青稗桌上:“给你,我也喝不完,这东西放不长久……嗯,就是甜配咸,味道不是很好!”
不给罗青稗感谢或拒绝的机会,人已晃悠着去洗漱了。
嫌弃什么甜配咸呢?罗青稗捏着牛奶盒子,她最近是有的吃就好。
白天没时间伤春悲秋,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资料,英文文献一句看过去十个单词里有四个不认识,还有三个模棱两可的,看的实在吃力,一个一个查吧,得查到猴年马月去!只能硬着头皮似是而非继续看下去。
直到听到赵寒问她:“你几点出门?”
罗青稗看一眼手机:“现在!”她顺手把没看完的文献塞进包里,扎好姿势要搬她昨天扛回来的资料,赵寒拉了一下她:“一起。”
“学姐也出门吗?”
“回家,顺路。”
两个人提着一堆资料到公交站,赵寒还帮她提了资料上车,然后才走。
赵寒自己才踏上公交车,关楠的电话就来了:“昨天拿打号机那破玩意儿戳了那么多下,我今天整条胳膊疼的抬不起来,你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请你吃饭。”
“能不能换个花样,干了啥都吃饭,你能不能有点诚意了你!”关楠控诉。
赵寒想了想:“那万福一顿,齐氏一顿,四喜堂一顿……”
“好好好,这个诚意够了!你等着我召唤,唉我跟你说,你这个室友,我对她印象一般,扣扣索索遮遮掩掩的,不大方,咱也不说人家多不好吧,但你是吃过亏的人,相处的时候留个心眼!”
赵寒:“不至于吧!”
“卧槽,赵寒,你是个傻白甜吗,你室友和你一张床上挤了两个冬天都不知道你喜欢女的,李纯明那个脾气和智商,才来了半年,你俩还不熟,你不说她能知道你喜欢女的?你又没把她怎么样,她为啥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年过去了,你不过是来了个新室友,都能有不相干的人在论坛开帖子讨论你,你真的,真的认为这是自然规律吗?”
赵寒叹了口气:“这不是要紧的事,你不要太担心。”
“哦,不是要紧的事?临保研的时间你大张旗鼓地受了个处分,连个活动一下的时间余地都没有,你一个能保送Z大的人苦哈哈又自己考了一遍研才考到本校,这是小事?”
赵寒:“……我会注意的。”一切都是怀疑,毫无证据,而且,事已至此,追根溯源,多费心力而已。
“赵寒,咱们没有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你平常待人更和气点,多笑一笑总没坏处。”
赵寒:“我挺和气的啊。”
“和气个屁,也就熟了才能忍你!你说你,既没有我这样让人嫉妒的美貌,又没什么狗血的感情纠葛,就就连性格也正正常常,简直平凡到没槽点的人,我实在不知道是哪个眼瞎吃错了药要来搞你,但总之你待人接物注意点,防小人。”
平凡人赵寒:“我到站了,我要下车,再见。”
☆、第七章
临近国庆,平凡人赵寒懒病作祟,周一早上去实验室有点晚,打门口就听着里面氛围有点热闹,她虽然面上对关楠那一套不吃,但关楠说的有理的,她背地里还是记着的。
她惦记着和气热情,在门口酝酿了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要进去和大家热情地打个招呼,就在她嘴角咧上去露出八颗牙齿,伸出手臂准备进门的时候,里面人的讨论顺着敞开的门口飘了出来:
“谁发赵寒学姐的帖子?也太过分了吧!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
程一雪喊了一声,同是一个实验室的人,好奇的人听到了赵寒的名字,围到了程一雪电脑跟前,看了一阵,便有人说:“赵寒这运气也够败的!”这人戴眼镜长条脸,脸上至今还有繁衍不息的青春痘,传说在追程一雪,还未成功。
“凡事皆有因,还不是她自作孽!” 说这话的女生和她一级,外校考进来的,叫纪婷
“背后说人坏话有什么意思!”是她们实验室出了名孤僻的赵春,她不是凑过去的,她座位就在程一雪跟前。
“没意思你别听啊!她这毛病,和她在一个实验室一年,我这妆都没敢怎么化过!”纪婷嚷了一句。
她这话一说,赵春果然钻出人群走了。
“美得你,化了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痘脸学长嘲讽。
纪婷回嘴:“千万别看上,我还是个正常人!真不能理解她们这种嗜好!”
赵寒:“……”她又怎么了?
她看着程一雪座位上围着聊得火热的四五个人,心情很难描述。
程一雪从人堆里抬起头来替赵寒争辩:“就是别人无聊才这么八卦,学姐和咱们一个实验室,咱们还这么说话太不够意思了吧!”
程一雪和女生关系淡漠,这个时候异声异调的,别人立刻怼了过来:“你够意思你别看啊,看了你别喊啊,你看了喊了还不让人说!”
程一雪:“我看怎么了?早上归我更新网站信息,我就无聊看一眼,我看了又没说什么,都是你们在哪儿叽叽歪歪!”
赵寒被程一雪这正义的火气震得挑眉。
痘脸学长也料不到程一雪这么生气,他和稀泥地劝架:“算了算了,散了,一会儿老板就来了,小程别生气!”
不是什么大事,大家犯不着为了别人的事儿炸起来,大家有点扫兴地散开,那怼程一雪的女生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也打算转身就走。
程一雪蹭站了,喝道:“你站住,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女生莫名其妙地:“你有病吧?”
程一雪:“你说谁有病?你说谁有病!”
剑拔弩张。
赵寒跟看大戏似的,觉着稀奇又好看,她抱着胳膊看戏看地太大张旗鼓,里面的人看见了,相互之间努嘴提示。
成年人就这点好,心底里恨死了,面上还能笑吟吟维持着和平,赵寒想鼓掌,但没鼓起来,因为程一雪炸了一嗓子:“你说谁有病!!”
那女生还想说什么,赵春喊了一声:“老板来了!”
他们导师姓桂,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方正的脸膛,因为地球引力的关系,从眉毛眼角眼袋到法令纹都像朝着一个方向耷拉着,因为肤色偏黑,又不太爱笑,给人的感觉很严肃,他就站实验室门口,问:“干什么呢?”
没人回答,大家猜真正散开,场面上才真正安静下来。
赵寒看着程一雪忍气坐下,书在桌子上摔得啪地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不动声色的进了实验室。
早会的气愤都很低沉,总结上周的任务,问他们各自手上工作的进度,做的不顺意的,挨得呲儿也狠,就连赵寒这个埋头苦干临危受命收烂摊子的,都被说了几句,更别说程一雪了,她的眼圈红的像涂了一圈红眼影,却忍着硬是没哭。
这模样比哭出来更显得委屈。
会后老板就叫了程一雪进办公室,赵寒滑着鼠标改自己的文献,一个小时也没把英文摘要给写完。
终于,她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学姐,老板找你。”
程一雪出来了,她眼眶上的红晕消了些,但声气里还是能听出来委屈。
赵寒谨遵着关楠的教诲咧嘴笑了一下:“我这就去,你没事吧?”
程一雪嘟着嘴撒娇似的摇了摇头:“没事的学姐。”她还不忘好心提醒赵寒:“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你懂得。”
赵寒十分和气地笑了一下:“嗯。”
她俩低声交谈的这点功夫,好几个女生的眼神都往这边瞟了过来,神色各异。
赵寒含着那点和气地笑回望过去,有人收敛,但有人却不,纪婷更是切了一声:“老板早就说过,恋爱不禁止,但不能带坏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