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日可待
顾盼是恒一的法人代表,不知道她和恒一的母公司新鸿传媒有什么约定,但新鸿的确是拿恒一做壳,走账洗|钱,盼盼也许是刻意无视,也许知情,从中也分了杯羹。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娱乐圈丑闻频出,国家税务改革,查恒一是迟早的事。
顾盼在电话里说已经解决了,八成是假话。
但她没告诉卷毛,开车的时候不合适。
听卷毛说了这么多过往,那句“你老婆你自己照顾好”忽然变了味,似乎每个字都透露着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
比地图估算的所需时间提早了十分钟,许安易和林继桥到达白马湖。
第六十五章
顾盼的车停在土路下枯败的野草丛里。
许安易停车拉手刹,解开安全带,探身从林继桥腿上拿过平板。
“好久没动了。”
林继桥的视线跟着平板移到两座中间,头发水里泡过似的湿漉漉贴在头皮上,衣领处一片洇湿的深色痕迹。
地图上的黄色小圆点停留在泊车点直线距离400米的位置,卡在白马湖水域轮廓线。
这地方本来打算修成公园,后来项目搁置,卫星几年前拍下来的地形没那么严丝合缝,很难分清小黄点到底算在哪一侧。
半分钟,记好小黄点周围的地形,许安易绕到副驾,开了门,用力抱了抱卷毛,“我先去。陈溪也来了,没事的。”
林继桥盖住眼睛,跟着重复:“你先去,没事的。”
许安易把水拧开递过去,“补充水分。”
林继桥推她,“快去!”
等身影消失在过人高的野棘丛后,林继桥摸出准备好的另一只纸袋,吃下第二份药。
入冬这段时间刮风又下雨,荒地的野棘蔫头耷脑,一串串红果子挂在叶子稀松的细枝上。
再往前,多了些散植的玉兰,更多的是叫不上名的野草和匍匐泥地的藤蔓。
到了稀疏空地,地上依稀辨识得出两串深浅不定的脚印,蜿蜒指向前方横向起伏数百米的小土包。
许安易一口气上了小坡,心有所感地回头望了眼,离那么远,关车门像是幻听。但林继桥的确刚下了车,半弯腰扶着膝盖抬头往这边看,见她停下,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找人。
顾盼最好别有事,许安易心想,不然……
她掐了下掌心,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土坡下面有条埋在草丛里的花石板路,经年缺少践踏,大半让给长草的淤泥。
四五米外,便是人工开凿痕迹颇浓的半圆形小湖,对面接了江河支流,内侧凹在起起伏伏的土坡和丛生的常绿乔木间。
小圆点就在土坡下方不远,是一座一半底座在水里、一半在岸上的白马踏浪雕像,白马湖水量显然比放置雕像时下降,白马现今大半扎进湿软的泥土,头部前倾,浪花浮在水面上,再过几年没准儿就要栽进湖里踏浪变打浪。
白马附近沟回路转。
站上面看不到更多东西,许安易走下去,横生的枝蔓阻隔视野,虽然还是看不到人,但在通往雕像的石板小路上一枚新鲜脚印映入眼帘。
许安易松了口气,尽量不发出声响,绕过白马蹄下的浪花,在基座狭窄的边沿找到了顾盼。
她就在早已腐朽的栏杆外,前一步是水,后一步是岸。
听到许安易刻意发出的动静,顾盼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坐在基座狭窄的边沿,腿悬在湖面上空。扭头看了眼,也不怎么吃惊,还笑笑,“真巧啊,在这儿还能碰上。林林让你来的吧。”
许安易站在她旁边,看了眼翻腾的浪花,又看了眼顾盼委顿的后背,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过她,在石头上蹭掉鞋子上的泥块。
“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许安易反问:“你说呢?”
“哦,新闻这么快就报出来了啊。”顾盼啧了声,凝视着湖面上一圈圈涟漪,“那她还愿意让你来找我这个罪犯?”
许安易弯腰看她,“真是你的责任?”
新鸿传媒拿恒一做壳,名义上,顾盼是负责人,但实际上,恒一的活动——比如小周给沈鸿煊换药,都是受新鸿方面的指示,顾盼并不知情。
顾盼不一定涉及内幕交易,甚至主导违法行为。因为新鸿高层需要一个“干净”的人,一个顶罪后不会把他们供出来的人。
“字和章都是我的名,要抓人除了我,还能有谁。”顾盼语气平淡, “我就想到时候别登照片。不过估计够呛。啊,万一发出来了,我能不能求你到时候让林林黑进去帮我打个码,不光眼睛,整张脸。”
“多少?”
问的是涉案的金额。
“挺多的,比金额巨大还巨大。”顾盼转过头,逆光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比马蹄投影深上几分的晦暗,“你回去吧。”
许安易后退两步,找了个看得到小土坡顶的位置,问:“你想做什么?”
顾盼抠下一块风吹雨打碎裂的石片,“没事儿,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散散心,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
“明天还去吃饭吗?”
顾盼笑:“去啊,干嘛不去。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吃林林烧的菜了。”
笑着笑着,眼角涌出泪水,她低下头,“先别告诉她,就一次,我想再吃一次。”
“一般情况,我会答应。” 许安易终于不再是疑问句。
“二般情况呢?”
林继桥这时费劲千辛万苦爬上土坡,再往下的广阔风景却让她头晕目眩。她抬起左脚,试探性地往下面踩,泥软土松,换另一只脚,当然也不能改变无处落脚的客观现实。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土坡上,喊了声盼盼,发出的声音却连自己都听不清,只好踮高脚往这边挥手。
许安易:“回头。”
顾盼回头,猛地又转回来,颈椎发出清脆的咔啪声,“卧槽我白日做梦我出现幻觉了我真跳下去了我死了?”
许安易这会儿才象征性地踹了她一脚,“愣着干嘛。”转身迎上去。
林继桥还没找到下脚的地方,把水瓶抱怀里,牛皮纸袋攥成牛皮筋,委屈巴巴地蹲在土坡顶上,“盼盼,我头晕。”
顾盼也有点晕。
见土坡上的人影晃了晃,两个人同时往上冲,顾盼坐久了腿其实有点发麻,眼看离她只剩几步,脚下一打滑,差点儿后仰摔下去。
林继桥心里一急伸手去抓她,肩膀带着刚上前的许安易,怀里滚下去的矿泉水瓶以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卡进顾盼脚底,顾盼还没稳住身形,瓶子成了推倒她的绊脚石。
许安易眼疾手快地抓住卷毛,至于顾盼,实在鞭长莫及。
顾盼一骨碌滚到土坡下面,两手都是淤泥,扳着石栏杆站起来搓了两把,裤子上也往下淌泥水。
“……”
“操,你出门就是为国除害呢!”
听她骂得中气十足,林继桥唇角一撇,想哭。
然而今天哭得太多了,水分严重不足,于是她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两张让许安易交给重新爬上来的顾盼,“盼盼你好脏,不要过来。”
等顾盼站稳,许安易冷不丁道:“盼盼逃税,金额巨大,打算投案自首吃牢饭。”
“啊?”
顾盼被许安易神来一笔的揭发震呆了,拿纸巾的手僵在半空,回过神嘴角抽了两下,皮笑肉不笑道:“够意思的。”
然后就着能拧出水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没错,起步三年,跟你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我是真的犯了罪。”
林继桥下意识后退一步,扭过脸看向许安易,在顾盼看来,就是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实际不然,处理状况是许安易的专业。
许安易问:“过补缴时限了吗?”
“过没过有什么区别?”顾盼逼近林继桥,夺过她手里一整包湿巾,还故意蹭了下她的手背。
林继桥举高了手,紧张地盯着手背刚落下的泥印,苍白的唇上硬生生咬出道血线。
特效药管社恐不管洁癖。
许安易克制住想把顾盼扔湖里洗个澡的冲动,拽出一张湿巾,帮卷毛擦干净。
“……行了啊,没事回去吧,至于这么大老远过来喂我狗粮?”顾盼把脏掉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过来,许安易扬手打开。
“补缴就可以了吗?”林继桥问。
许安易笃定道:“规定时间内补缴税款和滞纳金,大概率不追究刑事责任。”
“缴啊!”林继桥朝向顾盼,“补齐啊!”
顾盼嗤笑,“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了吧。”她竖起三根手指,“把我卖了,也交不起。”
林继桥不理她,问许安易:“卡维尔同意补偿我?”
“是的。”
“太好了!”林继桥开心点头,“卡维尔赔了我一大笔钱,很大一笔。和光的项目我本来要还贷款,但是我可以按月还,卡维尔还想买我的千世3.5,但是我也可以卖给出价更高的公司。GAC想要我的一百问,我也可以卖掉,我还有几个小单子。还有……还有,房子我也可以卖掉,半价处理,只要现金。”
顾盼瞠目结舌,“你把房子卖了你住哪儿?跟安易睡大街?”她转过去问许安易:“她疯了吧,你由着她胡闹?”
“不要说话,你吵死了。”林继桥耳朵嗡嗡响,多半是药效反应,她提高了音量,“我老婆放弃共同财产,我有她的签名文件!”
“是的。”许安易附和道,“我还有套房子,也能抵押贷款。”
“……”
顾盼被这对抢着出售资产套现的妻妻感动得无话可说。
眼前有点飘,林继桥咬咬牙,仿佛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表情拧巴地凑上来,“如果这样都不行……”她抬起顾盼的手放上头顶,“我会去看你的。”
顾盼揉了下,头发一缕一缕,又黏又腻,根本不是她平时能看不能摸的软毛。
可这一把也让她喉头灌了铅似的,只好赶紧松手,迈过脸不看她。
林继桥其实还想给她一个拥抱,可奈何双倍剂量的药物反应来势汹汹,她只来得及张开牛皮纸封,弯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能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胃液。
等反胃的劲儿过去了,林继桥轻声说:“我们回去吧,盼盼。求你了。”
她今天说话太多,损伤了不常用的声带,这时听起来沙哑粗糙,却又把请求带出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风好大,太阳也好大,这地方好臭,我不想在这儿了,你也别来了,好不好?”
顾盼狠狠揉了把毛,“走吧走吧。”
林继桥耳鸣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一路不停拉扯耳朵,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
两人各架一边臂弯送她上车,顾盼拉住了也要上车的许安易,“谢谢你们。”
许安易挑挑眉。
顾盼自嘲道:“我以为我演技挺好的。”
许安易没接话。
是挺好的,差点儿就瞒过去了。
无论她是把卷毛当成赎罪的替身,亦或是真心实意,卷毛也回报了同样的心意,不为人所知的照护着她。
远处响起“滴滴滴”的喇叭声,一辆大块头商务车停到路边,还没停稳,陈溪就心急火燎地突破了安全锁,跳下车。
有陈溪接手,顾盼踏不了浪。
许安易放心地征用了送陈总来的座驾和司机,把刚顶着前排座椅睡着的卷毛叫醒,带她上了改装过的保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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