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
“这是新的牙刷, 这是牙膏,这是杯子。”温和将器具一样一样地递到范小祝手里。
范小祝接过牙膏, 很自如地将膏体挤了上去, 几乎没有浪费,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的现象。
和真正的盲人不一样,范小祝并不会依靠耳朵去捕捉周边的环境, 她只是静静地面对着静子,黑色的眼罩衬得她的脸更加白嫩, 头皮上是一层薄薄的青色。
为难时咬唇的动作使得她像涂了口红似的。
镜子里的她美得异常清冷, 是生气?还是难过?似乎是伤感大于性感。温和这会就靠在镜子对着的墙上, 盯着范小祝发呆,心里多少有些嗝应。难得的生出些许抱歉来。
温和伸出手,刚想帮范小祝把眼罩摘掉就看见镜中人微微低头,羞赧地笑了下:“其实这些我也会。”
尽管做得不是十全十美。
范小祝没有瞎过,可是范小祝的爸爸曾经被黑暗俘虏。
好胜的, 坚强的爸爸面对黑暗的时候显得那般绝望和无力。范小祝试图证明,即使看不见,也是可以好好生活的。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蒙着眼睛和爸爸说:“小祝现在也看不到呢,爸爸,我今天是蒙着眼睛起的床,看,我刷好了牙,还洗了脸,还把洗手台上的水都弄干净了。”
“爸爸,你看,我蒙着眼睛去买的菜。”
“爸爸,今天公园里很热闹,街上的音乐很好听。”
爸爸,求求你了,不要害怕。即使黑暗那么令人讨厌,它让小祝浪费了很多牙膏,撞得全身都是伤,让小祝出去会被人笑,小祝也愿意和爸爸一起站在再也亮不起来的世界里。
范小祝是个好姑娘。
温和把手收回来,环在胸口,看着范小祝安静刷牙的样子,头次这般仔细地观察这个女孩身上的纹身。
范小祝穿着卫衣,只露出脖子根下的小段纹身。
纹身是从耳朵边开始又或是结束的,她的耳背纹着一朵妖饶的花,耳根往下是缠绕的藤蔓,脖子根边又是一朵花。
花下边的纹路修饰得很好。
温和微是眯了眯眼,她视力并不差,纹身的走向下边一抹不可察的疤痕引起了她的注意。背上好像也有类似的痕迹吧,她努力回想着上次帮范小祝涂药水时的画面。
这些纹身似乎是在房间掩饰那些在过往生活中沉淀下来的伤痕。
水碰到脸上那一块的时候,范小祝觉得有些疼,不过即然说是玩游戏,她便也没有急着把眼罩摘掉,而是转过来指着脸颊问:“温老师,我这里怎么了?”
温和推了推眼镜伸手捏过范小祝的下巴,很是认真地观察着:“有个印子,没有破皮,看痕迹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范小祝胆子其实并不大,她倒从来都不太怕什么凶神恶煞,可对于灵异鬼怪却有些笃信不疑。昨天晚上确实没有关好门。
屋子小也没有老鼠……可是这么疼,说明是真的被咬过了。
难怪温老师看我的时候眼神总也透着古怪,大概是很吓人吧。
“像是被什么咬的?”范小祝已然有些想掀开眼罩了。
温和想来想去,说被狗咬的实在是太不符合实情了,最后她淡淡道:“估计是被天使咬的。”
范小祝怔愣了下,在脑海里反复确认了三遍。当眼睛看不见东西的时候,确实容易有幻听和迟钝以及智商下降的可能。
不过也不至于误听这么严重。
“天、天使吗?”范小祝再次确认。
天使……
范小祝盯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有些无语,温和简直就是把她当成了第二个阿弥,这种大瞎话也说得出来。
不过脸上这个印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范小祝脸上的印子已然淡下去许多,不红了只是稍稍还有些微肿,牙齿的痕迹也看不大出来。
无论如何猜想,范小祝都无法想像这种痕迹是怎么来的,最后她猜着,可能是枕头压出来的印记。
哪里会有什么天使,而且天使怎么会咬人。
看了眼洗手间紧闭着的门,温和有些郁闷地嘟囔一声:“阿弥才是会相信童话故事的人。”
被腹诽的阿弥这会在楼下玩得不亦乐乎,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她已然摸出来好几样熟悉的东西。
比如很大很大的玩偶,很大很大,有弹力的球,还有可以骑坐的玩具马儿,还有被垂钓着的气球。
范小祝跑下来后一一证实了阿弥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不过这几个不是单纯的公仔,是可以穿的,就是我们穿上它以后就会变得像会动的公仔一样。”范小祝本来还想示范一下,不过想到阿弥看不见,便将公仔放下了。
除了的公仔这种比较可爱的东西,整个大厅里,还摆放着很多机器模型,总之各种各样的玩具应有尽有。
范小祝试着跳进了布满彩色海洋球的池子资o源o整o理o未o知o数里,整个人一下子就陷落其中,真的太舒服了,尤其睁开双眼就能看见天花板上悬挂着的云团和透明的球体。
可惜阿弥看不见这些,可是她仍旧很开心啊,这里的每样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都是存在的。
范小祝重新将头上的眼罩拉了下来,试着在黑暗中回忆色彩。
恍恍惚惚中,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海洋球里慢慢缩小,回到蹒跚学步的状态,回到扎着两个冲天辫的时光里。
“小祝最爱谁啊?”种满鲜花的阳台上,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在光晕中冲她温和地笑着:“更爱妈妈,还是更爱爸爸。”
“妈妈,爸爸也爱。”
她在笑。温和站在池边,看着嘴角轻勾的小姑娘,本来就好奇的心越发好奇。想到了什么呢。好吃的吗?想了想,温和低头滑动着手机页面。
爸爸和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小祝感到安心的人呢。
爸爸总是穿着个大裤衩,在客厅里来回地蹦哒着,看似那么强壮的人,却每次都会被小祝一个小拳头捶倒在地嗷嗷大叫:“未来拳王饶命啊。”
爸爸和妈妈最喜欢的颜色都是金色。
爸爸的金腰带,妈妈的炸鸡。
范小祝吸了吸鼻子,好香,是妈妈又在练习做炸鸡了吧,一次比一次好吃的炸鸡块。扎着冲天小辫的人慢慢跑向厨房,叫着妈妈,妈妈……
小祝的妈妈?忽然听见小祝叫妈妈,阿弥偏了偏头,她没有听到温老师以外的,其她生人的脚步或者到来。
“小祝你怎么了?”听起来即开心,又难过,像要哭却又有些发笑。
小祝霍地坐了起来,因为梦里的妈妈忽然不见了,她想要拉住她的,坐起来后,眼前仍旧黑得不行。
她差点大叫。温和快而准地帮她把眼罩拉开,还了她一片彩色而梦幻的世界——还有大份的炸鸡加可乐。
温和这里再好玩,阿弥也仍然惦记着知秋下班的时间。
耳边奇怪的声音是打温老师和小祝在打电动。阿弥不知道电动是什么,只知道温老师和小祝似乎玩得很开心。
不然也不能玩一下午都不挪下步子。
她们打电动,阿弥就读故事,一下午摸读三个小故事让她满满的成就感,尤其里边都是讲守护公主的故事。
这些书是温和家里的,她从事视障教学好些年,家里这一类的读本多的是,随便找了本给阿弥,没想到这小姑娘读得这么起劲。
连着打了两小时,温和总算是站起来伸了下懒腰,瞥了眼阿弥摸读的章节,大概是说公主落难的部份吧。
四点半了。
“温、温老师。”小祝平时没什么爱好,却经常刷刷微博,关心一下周边时事。今天光顾着玩,这会才想着补刷。
刚打开本地头条,手机就有点滑,差点砸地上,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内容和照片。
“怎、怎么会这样。”
阿弥偏过头,她打小就会从别人的语气里来判断对方的情绪,似乎是头次感受到小祝语气里的紧张。
好像是什么大事情呢。她咧嘴笑了下问:“小祝,你怎么啦。”
语气里饱含关切。
温和的视线从手机上移看,看向一脸天真的阿弥,迟疑了下,再又低头看向手机,最后她也只是淡然道:“没事,你读故事吧。”
可能是觉得和我说了,我也不懂吧。
阿弥已经习惯了大家的这种忽略,她重新低头,纤长的手指滑过一个个密集的洞眼,过了会,她又重新抬头。
实在是太紧张了,她问温和:“骑士能把宝剑拨出来吗?”
要是没有宝剑,骑士要怎么拯救受困的公主呢。
很俗套的故事啊。公主被恶魔关起来了,要拯救公主,骑士必须克服困难,将充满神力的宝剑拨出才能打败恶魔,救出公主。
为什么一定要宝剑呢?阿弥读得越多,越奇怪,似乎拯救这件事情总要依凭外界的力量。
温和手里拿着范小祝的手机,点开,再点开,刚才那条微博正在疯狂的扩散,相信很快就会成为全网热搜。
宣城市长竟与某特殊学校学生关系密切。
配图1是学校门口,黑色宾利里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与眼睛蒙着纱布的少女的照片。配图2,是两人走在一起,男子抬手轻揽少女肩膀的侧面照。
高清图。
热评里其中一条指出
【车里照片明显可以看出来看不见的女生很紧张很害怕,根本就胁迫。同意我的顶。】
【包二奶,养姨太早就司空见惯,可是欺负视障人士,估计还是个未成年也太过份了吧。】
【人面兽心,前一段时间她夫人林董事还在微博晒她们中秋团圆照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家的‘好老公’打脸了。】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啪嗒。’
阿弥吓了跳:“是什么掉了?”
范小祝看着地上被摔得一直闪屏的手机,心情复杂地看着温和。
确实很生气啊,温和盯着手机怔了会,回过神来,对上范小祝欲哭无泪的表情,这才微微调整了下状态:“是小祝手机摔坏了,一会我们去买手机吧。”
阿弥把书合了起来,尽管还没有看完,不过现在这个点了,她更想给知秋打个电话:“那你们去吧,我等知秋来接我。”
温和推了下眼镜。这种时候,叶知秋应该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也要等下,你先把故事摸读完。”温和冷漠道:“这是今天的作业,没读完不下课。”
☆、小猪宝宝
今天医院里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叶知秋走在走廊里时那种被侧目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联想起早上撕掉的那张合同纸, 她便有些冒冷汗。细想这一生, 做过最坏的事情便是这桩, 代价却是错失了阿弥复明的机会。
有人低语,有人用手远远地指向她, 叶知秋一头雾水。由于身份比较特殊,她打小就习惯了低调, 也不大喜欢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匆匆赶到停车场, 她原本打算确认下温和家的位置, 打开手机,却看到一连串的未接和未读信息。
未接来电里, 有林殊林成的, 李郁真的,其她一些或要好,或不那般好的朋友的, 其中林岚打了八个。
发生什么事了,叶知秋心一沉, 打开未读信息。
大家都在问, 知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便是两张照片,以及微博截图。几条信息读下来,叶知秋混身都在抖。
毫无关联的事情居然被恶毒的人编得绘声绘色,最主要的是被编排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人生里最要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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