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元菀按兵不动,外间的人探听不到消息,就将目光放在陆连枝身上,从她处打探宫内的消息。
陆连枝是个胆大之人,也不惊慌,将那日皇帝的反应在脑海里细细回忆,皇帝的病应当大好了。她趁此机会,又向皇帝央求着见元莞。
这次不同往日,皇帝并未同意,想来是耐心耗尽了。
陆连枝被拒后,从魏国长公主处着手。皇帝遇袭,作为长姐的魏国长公主应该去探望几番才是,她扮作婢女,顺理成章地就入宫去了。
或许是老天帮她,元莞就在皇帝的寝殿里,一身青色的纱裙,随意挽作简单的发髻,小儿女般的打扮,更显得清纯。
躲在殿内乘凉的人一眼就见到陆连枝,元莞小心地走过去,同魏国长公主行礼,并未去看陆连枝。
她走近,元乔就让出一侧的位置,拉着她坐下,若无其事同魏国长公主说话:“您今日怎地过来了。”
魏国长公主年迈,眼力不大好,道:“来看看陛下的伤,也有话同你说说。”
言下之意,在殿的其他人都需退出去,方坐下的元莞只得又起身,上身刚直起,就被元乔拉着,她侧眸,就见元乔神色如旧地朝着若竹等人扬起下颚。
若竹会意,带着人退了出去,不忘请走装作婢女的陆连枝。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本想支走的人还留在殿内,魏国长公主出声道:“元莞你出去片刻。”
元莞复又站起身,身畔的元乔却是不肯,罕见地不悦:“您还是想撮合她与陆县主?”
元乔也看见陆连枝?元莞不觉看着她,那厢的魏国长公主面色一顿,而后抱歉一笑:“陛下慧眼如炬。”
“元莞同她不合适。”
一语令其他两人都震惊。元莞除去惊讶外,再无其他情绪,原来元乔早就知晓她同陆连枝的事情,她走不得,留下又是尴尬,只好哀怨地看着元乔,示意她莫要再开口了。
元乔不谈,可魏国长公主不死心,唤着元莞近前,询问她的意思:“你与陆县主相处半载多,不喜欢她?”
这话不太好回答,尤其是当着元乔的面,元莞勉强一笑:“我与她确实不合适,陆家简单,何必因为我而牵入不必要的纷争中。”
废帝的身份,注定余生不会平静。魏国长公主身在皇室中,怎会不明白,只是想为她多想想,事与愿违,元莞想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元乔默不作声,魏国长公主被拒绝后,才问起她的伤势:“听闻陛下伤得厉害?”
“已然大好……”
“不大严重,就是自己不爱惜身体,总是梦到先人怨怪她。”元莞适时出声,遽然打断元乔的话,吓得魏国长公主心口一跳,伸手揪她耳朵:“怎可打断陛下的话。”
姑侄不论,又是君臣,元莞此举算是不敬。
元莞摸着自己的耳朵,小声道:“她就是在糊弄您,前几日本来好了,做了场梦,神神叨叨问我她该不该死,您说我该不该打断她的话。”
声音不大,元乔听不清楚,总觉得元莞在说她不好的话,又见魏国长公主皱眉,很想将元莞拉过来,不给她告状的机会。
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魏国长公主的脸色愈发沉了,打发元莞出去,元乔拦都拦不住。
殿门一开,陆连枝就凑了过来,伸手就拉她往一侧角落里走去,欣喜道:“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陛下发现你了。”元莞好心提醒。
陆连枝今日一身婢女服侍,腰际以丝绦系着,显得身形纤细瘦小,加之妆容上的改变,不细看当作以为是寻常婢女。
两人悄悄避开宫人,陆连枝兴奋又开心,“陛下发现有魏国长公主挡着,且陛下心善,不会同我计较。”
这点倒是未曾说错,元乔素来大度,不会计较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元莞不觉赞同,她想听听魏国长公主说些什么,元乔心结颇深,若不开解,真的会郁结在心,这个病就好不了了。
她心不在焉,陆连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想什么?”
“想陛下……”元莞脱口而出,又有些后悔,索性就不去理陆连枝。
两人年岁一样,心思却不同,陆连枝没有元莞的心计,思想却很开阔,试探道:“陛下是你姑母,担忧她也是常事。”
“你想多了,陛下非是我姑母,我二人毫无关系。”元莞坦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以姑侄来论辈分,她再也不想低元乔一辈。
揪耳朵的事都做了,哪里还有什么辈分。
“嗯,没有关系?”陆连枝觉得奇怪,既然没有关系,陛下怎地总将元莞拘在宫里,难不成是愧疚?
可自古哪个皇帝会对废帝愧疚,这两人的关系令人看不懂。
她多问几句,元莞就闭口不谈,显然不愿再提,也只得讪讪闭嘴,说起其他的趣事,两人漫步至游廊外,随意择一地坐着。
陆连枝大胆说起有人套话的事,道:“我也不知发生何事,近日里许多人登门,问起我与你之事,又问上次入宫之际见到陛下是何模样,我在想是不是与陛下遇袭有关。”
临安城内势力繁杂,勋贵权势根深蒂固,非表面这么简单,陆连枝的话也给了元莞提醒,元乔这次动作颇大,病中筹谋,也可称作是殚精竭虑,这是否同梦魇有关?
她不觉反思,虽说厌恨元乔,也未曾到想她死的地步。
两人心思各异,陆连枝再说的话,元莞也未曾听进去,直到元乔漫步走来,她才微微醒神。
陆连枝头都不敢抬,错过元乔眼中的笑意,元乔令她退下,而后拉着元莞的手往寝殿走去。
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好似有些怪异,往日她碰一碰元莞,元莞都会拒绝,可方才皇帝牵手,元莞并未曾拒绝。
既然没有姑侄的关系,同处一殿、牵手回去,是否太亲密了些。
等走回廊下,魏国长公主已出来了,元莞出殿相送,她试探着伸手去碰元莞,元莞迅速躲开,袖摆都未曾让人碰一下。
她怪道:“陛下牵着你的手,你就没有拒绝,你为何拒绝我?”
元莞被这么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元乔牵她手回寝殿的事,略微惊讶了下,而后平息心情,低声回她:“她是病人。”
“病人就能占你便宜?”陆连枝不信,极为敏锐地发觉些什么,凑近她道:“你是不是喜欢陛下,陛下也喜欢你?”
话入重点,引得元莞眼睫一颤,未曾多想就拒绝:“你想多了。” 陆连枝的视线就像烙铁一般盯着,甚至穿透肌肤,窥探心中事,她不大喜欢,将魏国长公主送到宫门处就转身回府。
陆连枝敏锐,察觉出她的不自在,心中疑惑更深了些。
她出宫后,依旧不少人来陆府打探。就连一向不沾政事的魏国长公主也被人盯着,话里话外地打探皇帝伤势。
陆府不少人暗自进出,陆连枝并非寻常小门户的女子,耐心一一接见了,反从中获利不少,结识不少权贵。
心思玲珑,又不缺银子,胆识足,在临安城内才能左右逢源。
皇城司未曾错过这些,孤鹜亲自报于元莞知晓。
元莞喜欢坐在窗下,托腮看着外间夏日炎炎下的景色,等孤鹜说完后,她才回头:“是陛下让你来告诉我的?”
“并非,是臣觉得此事与您有关,特来说与您听的。”孤鹜不敢看她,垂首看着脚下的地砖。
元莞冷哼一声,随手捡了个果子砸他:“少来糊弄我,你想不到这些,临安城内哪门哪户是干净的,你日日来告诉我,嘴皮子岂非都会说烂了。”
孤鹜陪笑,不敢回答。
骂归骂,元莞还是会想着正经事,道:“陆连枝并非是简单人,她心思敏捷,又得了县主的爵位,与布苏的通商还仰仗着陆府,她既留在京内,就不会做一闲人。”
孤鹜附和道:“臣觉得她似有所图。”
“嗯,此事我知晓了,你且退下。”元莞多想了想,陆府生意上的事以前仰仗着魏国公主府,陆连枝主动与勋贵来往,以后生意上的事也无人敢使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