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大宋以仁孝治国,德惠太后若想保,那也极有可能的。元莞又道:“那先帝为何待之如亲妹?”
太后解释:“先帝母亲早逝,自小养于德惠太后膝下,与元乔之间自然有感情。至于摄政一事,我也不知晓了。”
元莞不多问了,敛下好奇,太后既有策略,也不会告诉她的。
嘘寒问暖之后,太后离开了。元莞厌恶,又是去沐浴净身,将自己洗干净了,才折回榻上。手里的书突然就看不下去了,置于一旁几上,仰面躺了下来。
太后之举,不拉下元乔誓不罢休。
而元乔虽说压制着她,同时也令太后不敢轻举妄动,她曾说不听母上之言,就可还政于帝。
想到此,元莞心中微微动容,元乔将她依旧当作是先帝子嗣,与先帝的感情在,元乔就不会太过苛待她。
除去太后这把悬在头顶上的刀,她才有能力与元乔抗衡,不然随时担忧太后会以身世来威胁、利用她。
她翻过身子,想起周暨哭唧唧的模样,心中一横,长呼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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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暨不再是皇夫,就不能留在宫里了,收拾妥当后,就需出宫回周府。
临行前,元莞不忍,前去送送她。
周暨本来就情绪低沉,见到小皇帝来后,抿抿唇角,眼泪就掉下来了。元莞知她性子良善,错就错在喜欢她罢了。她从孤鹜手里取过一只木盒,低声道:“这里面都是你上次喜欢的女子饰物,朕都给你选了出来,你带回府,见到喜欢的小娘子就送给她。”
“可臣喜欢陛下。”周暨依旧不死心,吸了吸鼻子,将木盒收下,委屈地看着元莞:“陛下,臣还能入宫吗?”
元莞想了想,令人回殿去取玉令来,压低声音同她说话:“想来也可,但是你要想想大长公主,她可是凶得很,被她发现必不会饶你的。”
小皇帝惯爱吓唬人,说得神乎其神,周暨没设防,被她一吓,脸色惨白,大长公主就成了地狱来的阎罗,长得好看是假的,其实就是凶神恶煞。
她闷闷不乐,直到皇帝将自由进出宫廷的令取来,塞到她的手里:“出宫后,莫要惦记朕,不如多去走走,你就看到更漂亮的小娘子。”
周暨摇首:“不要漂亮的。”
元莞不解:“为何不要?”
“越漂亮的越凶。”周暨擦干眼泪,见小皇帝迷惘之色,好心给她解释:“您看大长公主的美吗?”
元莞点点头。
周暨就道:“凶不凶?”
元莞眨眨眼,没有点头,元乔好像也不凶啊,就是性子正直罢了,整日里想的都是朝堂大事,寡淡无趣,凶之一字有些过了。
周暨当她不信,再接再厉道:“她是我见过最凶的女子。”比起陛下,凶多了。
元莞地狐疑地看她一眼,好心提醒她:“你这个侯爵之位还是她给的。”
“这是陛下给的。”周暨不肯承认,她望着小皇帝明媚的容颜,鼻头一酸,忍住哭泣道:“普天之下,都是陛下的,臣自然是要感激陛下的。臣也知陛下举步艰难,以后若有事,可吩咐臣去做的,再不济臣的父亲也是可以做的。只是、只是陛下记得臣。”
“记得、记得,小哭包。”元莞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宫人收拾妥当好,亲自送她出宫门,叮嘱她回府后诸事小心。
两人客气友好,丝毫不像民间和离的夫妻般大骂出口,宫人看在眼里,朝臣自然也就知晓了。
周暨出宫门后,小皇帝自得要回垂拱殿。
周暨回府后半月,朝堂的风向就变了,先来的就是苏闻。
苏相来垂拱殿之前,遇事都会前询问大长公主的意思,而后再来见小皇帝。今日却是不必了,他俯身揖礼,开门见山道:“臣为皇夫一事而来。”
小皇帝是圆的是扁的,是丑的还是好看的,朝臣都不会在意,在意的只有她的权力。眼下是傀儡不假,终究有一日是要亲政的。
谁人都想做外戚,且看刘家,本是寻常门户,后成了外戚,一跃而上,成了世家大族。
苏闻是状元及第,城府深、文采好,说话也没有绕弯,令小皇帝措手不及,她请苏闻坐下,先问道:“可是大长公主的意思?”
元乔又不遵守诺言,说好不逼她,如今谴了苏闻过来,确实可恶。
苏闻道:“陛下年岁不小了,择婿是大事,大长公主与臣等同心。”
同心?小皇帝冷笑,就算同心也轮不到你们,她忍了忍,不与苏闻计较,忍耐道:“卿之意是想怎样?”
“古人言成家立业,自是先成家。”
元莞嗤笑,她十二岁就成家了,也未曾看到元乔还政,言道:“朕立了皇夫,就能亲政不成?”
苏闻不答,如常恭谨。
元莞又道:“朕不愿择婿,卿退下吧。”
苏闻不想无功而返,起身道:“陛下的意思,臣等都知晓,只是朝中儿郎文学好、品德善,陛下多见见,就会有新的发现了。”
皇帝还是不肯,苏闻劝几句,无功而返。
小皇帝素来固执,大长公主若在,或许还会多听些,苏闻知晓单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劝服的。周暨离宫后,就连太后都欲举荐刘氏子孙,旁人又怎能坐得住。
刘家尝到外戚的甜头了,自然要再接再厉,且三年前太后与元乔的争斗中,元乔赢了,皇帝迎周暨入宫。
如今,再来一次,太后未必会输,苏闻等人也想试试的。
苏闻出宫,在西华门遇到元乔,元乔诧异,苏闻笑着近前,行礼后道:“殿下入宫去见陛下?”
“有事欲禀陛下,苏相从垂拱殿而来?”元乔下了马车,与之对立,观苏闻今日言辞不对,似有躲避,她按下狐疑,浅笑应对。
苏闻侧走两步,示意大长公主近身说话,元乔跟着他的脚步,听他言道:“殿下可知太后欲令刘氏子孙入宫?”
“知又如何?”元乔不动声色道。
苏闻道:“殿下有新的皇夫人选?”
“未曾。”元乔摇首,她答应过陛下,不强迫。
元乔太过镇定,令苏闻不解:“既然没有,殿下就看着刘氏继续成为外戚?”
“那倒未必,陛下即将十六,非是稚龄,有自己的喜好,旁人压迫不得。”元乔解释,刘宴被砍了双手,刘氏竟还不怕,太后是铁心要去争皇夫的位置了。
大长公主眸色深邃,言辞冰冷,苏闻更不知她的打算,“殿下有何打算?”
“苏相有人选了?”元乔不回反问,苏氏门庭里与陛下同龄者多,苏闻此行,意思太过明显了。
元乔问,苏闻自然就会答,他笑道:“下官确有此意,殿下觉得如何?”
“孤非陛下,不知她的喜好,且观她的模样,怕是不会择婿,太后处也是空忙。”元乔好心提醒,小皇帝任性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闻不肯放弃,再道:“不若试探一二?”
“如何试?”元乔问道。
“设一宴席即可,且看看陛下是何意思。”苏闻道。
元乔沉默下来,此举与陛下心意相违背的,她不同意,苏闻则坦然开口:“殿下不同意,太后也会行此事的。”
“可,如此我去办。”元乔答应了,先声夺人,也好给陛下准备的时间,到时拒绝后,相信太后也不会再盯着此事不放。
此事告知小皇帝的时候,元乔极为心虚,抬眸去看皇帝,发觉她神色平静,似是不在意。
元乔等了须臾,元莞淡然地掀了掀眼皮,讽刺她:“大长公主行事,一而再地不遵守诺言,如何令臣僚服众?”
元乔羞愧,神色添就几分不自然,揖礼道:“不过设宴罢了,陛下就当寻常筵席,且太后也有此意,臣此举……”
她顿了顿,元莞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此举是为朕着想,既然太后终究会设宴,不如姑母先来,到时太后就失了先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