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元乔沉声道:“他不敬陛下。”
这句话俨然很严重了,车里气氛就紧张起来,魏国大长公主不知是怎么不敬法,也不好多问,就从中缓和道:“年轻气盛罢了。”
元乔言简意赅:“陛下是天子。”
魏国大长公主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好端端的良缘遇上政事,就变了,她试探道:“陛下可曾怀疑你?”
元乔摇首,小皇帝若怀疑,就不会令秦知尧入宫了。
“于你无碍就成,至于不敬之事,你如何处置?”
“不知。”元乔道。
事关朝政,魏国大长公主就不再问了,心思也彻底放下了,元乔摄政,看似风光,实则诸事不易,还不如不沾染朝政的好,乐得轻松自在。
元乔这般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就是儿女饶膝下,哪像现在,说亲事都得顾及皇帝的想法。
魏国大长公主唉声叹气地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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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内的迁任都是商议后定夺,且都是学识渊博之人,科举出身,能进中书任职,都是莫大的荣幸。秦知尧便是如此,他十几岁就入中书,起步甚好,人人夸赞。
多年来,就连魏律都多看重几分,秦国公府更是以此为傲,才想与元乔联姻,被中书令一盆冷水浇了下去后,都醒悟过来。
秦知尧不屑,心中更是不平,回府后听闻此事,与父亲道:“儿在中书,您再过些时日,就会卸下兵权,怎地就引起陛下猜忌了。陛下年岁不多,怎地这般是非不分。”
好端端的亲事因皇帝的猜忌而取消,如何不恼,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颜面,想起那日皇帝拙劣的棋艺就觉得不公,他将自己后方暴露于皇帝面前,皇帝都看不出来。
棋艺可看出人心,可见皇帝并非是聪慧之人。
秦国公斥道:“就算皇帝不曾猜忌,大长公主也未必肯。”
秦知尧自傲:“为何不肯,再过些时日,儿就要升迁,在年轻一辈中,中书令大人尤为看自中儿。”
“心浮气躁,如何成事。”秦国公心中宽慰,口中依旧训斥一句,想起中书令登门提醒,必然是看中儿子的才学与能力,也就不在意这件亲事了。
然后至年底迁任时,秦知尧反调去外城做一观察使。本朝观察使是一虚衔,看似与州有关联,实则并不履行州之名。
调度一下,就连魏律也不明白,此事是大长公主执意而为,他与苏相反对过,奈何无用。他只当是为避嫌,亲去找元乔解释,陛下都不甚在意,何必埋没良才。
魏律与秦国公交好,为好友问一问总是应该的。
到了公主府后,门人引他而进,元乔恰好在府,奉茶而坐。
魏律不知如何开口,品茶后,略有为难,反是元乔淡笑开口:“中书令为观察使一事而来,觉得秦知尧能力足,外调出京,着实浪费?”
魏律讪笑,起身揖礼:“臣不解,望殿下解惑。”元乔行事有度,这次他与苏闻都谏议过,元乔不闻,他如何不惊讶。
元乔道:“你我侍君,挑选良才,为的是大宋,亦为陛下,能力虽足,行事无度,不敬天子,与陛下而言,此人还不如平庸之辈。良才好,也需看其心。”
魏律惊讶,不明其言,问道:“殿下所言是否有误会?”
元乔坚持:“陛下年岁小,两府宰执的职责重了些,可也需看明白,虚有其表之人,不可为陛下所用。”
如此严重,魏律不敢再问了。元乔意在秦知尧不敬天子,这般的罪名任何人都承担不起,且秦国公又掌兵权,此事闹大了,秦府必然受猜忌。
他不敢再问,匆匆行礼离开。
冬日里飘着雪花,冷意浸入骨髓,魏律打马回府,冻得四肢僵硬,在炭火旁烤火。天色擦黑之际,不死心的秦国公携其子登门。
秦国公老成,面色如旧,秦知尧脸色崩不住了,行礼后坐在一旁不语。
魏律扫他一眼,从他的举止中看出些端倪来,不好直言,便道:“外调也是好事,磨炼一番,到时回朝,功绩多些。”
这话一听就是推辞,秦国公不解,低声道:“兄有言,可直言。”
难住魏律了,余光扫了一眼秦知尧,迎上秦国公的眼睛,叹道:“小公爷自毁前程,我也帮不得。”
秦国公大惊,抓住魏律的手,急躁道:“何解?”
魏律将元乔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秦国公父子脸色大变,尤其是秦知尧,羞得脸色通红,张口就解释:“陛下与我对弈,我难不成还藏着掖着不成,我哪里做错了,陛下是非不分……”
“小公爷此话莫要再说了。”魏律彻底信了元乔的话,出府之际还当是借口,再观秦知尧的言行,对元乔的行事更为佩服。
此人就算是他来择,也不会挑了。
他又道:“大长公主一心为陛下,小公爷不如外调。”
再闹下去,惹恼大长公主,事情就更加麻烦。
为几局棋而争强好胜,也不值当,或许皇帝未曾意识到什么,离开临安城也是一好事。指不定皇帝哪日回过神来,秋后算账,整个秦府也承担不起。
中书令解释后,秦国公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生气,看着兀自愤懑的儿子后,良久一叹。他养大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平日里心高气傲,见到皇帝也不知收敛。
父子二人回府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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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至除夕,得了几日好天气,雪后初融,天气冷得不行,好在临安城并非是北方那样白雪不化,太阳一出来,照在人的身上,就舒服多了。
皇帝要陪太后吃饭,宫内冷清,她不愿去,想办法又避不过,避了几月总得见面的。
整理好衣袍之后,欲领着人去慈安宫,数日不进宫的周暨偷偷来见她,带了些民间小玩意。
侯府无事,她无心赴宴,就来叨扰皇帝。元莞瞧着她开心的模样,问起她的亲事,顺便将太后处推了,明日再去。
魏国大长公主来试探过,想必很是满意,就是不知为何人说的。
周暨带了自己做的饮食果子,往嘴里塞了一块樱花糕,大眼睛瞪了两眼,咽下嘴里的点糕点:“我这身份尴尬,哪里有人嫁我。”
元莞托腮,见她嘴里吃得鼓鼓的,笑道:“必然是有的,魏国大长公主向我打听过你,指不定你好事将近了。”
“陛下莫要打趣我,反是你自己,手臂的伤可好了,听闻大长公主欲寻医的。”周暨喝了杯茶,去除口中的甜腻,将糕点推到陛下跟前:“陛下试试看。”
“寻医之事,朕有耳闻。”元莞看着精致的点心,模样喜人,樱花色好看,她好奇道:“你自己做的?”
“无事学来的。”周暨无事,于厨艺上颇有心得,她见皇帝在意,就道:“陛下喜欢,我明日再做就是了。”
元莞摇首,反笑话她:“一府侯爷,整日做厨娘,也不怕旁人笑话你。”
“臣本当是按照陛下喜好来学的,如今学成,却被赶出宫去了,陛下还笑臣。”周暨哀怨地看她一眼,手中的樱花糕就失去了甜味。
元莞笑不出来,低声与周暨解释:“你莫盯着朕,朕有喜欢的人。”
皇帝神色飞扬,语气透着欢喜,不似作假,周暨听后怔了怔,她与陛下在一起时日也不算少。陛下整日里见到的人屈指可数,那些朝臣是绝对看不上的,又鲜少出宫,喜欢何人了?
她撇了撇嘴巴,不甘心道:“陛下诓我?”
“诓你作甚,朕确有心上人,只是不能告知你,你这么会哄人,喜欢旁的女子,定能娶回府。”元莞宽慰她,周暨就是胆子小了些,心地良善,魏国大长公主看中她,肯定还有后续的。
她想到周暨女子的身份,略有头疼,主动道:“朕替你看着,若真喜欢你,不会介意你女子的身份。”
周暨闷闷不乐,清可见底的眸底闪过失望,凑到陛下跟前,坚持道:“臣等陛下不喜欢那人时,你再来找臣,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