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提到那个时候,谢永妍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双性恋,不过我可能对女人更有感觉,女性崇拜嘛,学姐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这种优秀不是说学业,就是她做人真的很受欢迎,学院的学生和老师都很喜欢她的。”
“我追她,也没人觉得奇怪,学院的环境挺好,有歧视也是少数,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我给她带来了很多的困扰。”
谢永妍在展厅里的雕塑作品有三件,《永恒》是三件里最大的,是一个被鲜花围绕的少女,乍看很普通,可是神态却引得很多人驻足。
“她和我提起过你。”
柳词说,她想起那天晚上贺毓在夜灯下的神情,有些渺远的怀念。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谢永妍也不惊讶,“我爱她不到,也就算了,反倒是她有些抱歉。”
“最开始的时候我喜欢她,是因为油画课的时候她是她们班的模特,我经过,她这个模特四仰八叉地倒在藤椅上睡着了,她们班的在拍照,有点好笑。”
“也不是搞艺术的都文艺,那年我大一,教室是流动的,有个画袋落下了,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好睁开眼,那一瞬间……唉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俗套的心跳加速,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个女的。”
谢永妍的头发很长,是温暖的栗色,涂着很正的红色,反而显得她更精神了,微笑的时候还有点少女的味道。
柳词忍不住去想那个时期的贺毓,她错过的贺毓。
“后来就秉持着喜欢就去大胆追,结果没追到,虽然拿到了她们班的课表,我跟口香糖似地黏着她,也不是没吃过饭,但贺毓就是说不喜欢我,培养的机会都没,把我当小孩。”
谢永妍叹了口气,“后来我还想来次浪漫的表白,联合对面宿舍的点一栋的爱心,结果还没执行,就被她的那个朋友找上门来……”
“柳词!”
贺毓接完电话过来,她的神情很不好,谢永妍很多年没见到她这幅样子,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
贺毓冲谢永妍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永妍,我还有点事。”
柳词问:“出什么事了?”
“我得去趟疗养院。”
谢永妍是个聪明的人,她沉默了一会,看向贺毓,“还是她啊。”
贺毓有点无奈,“你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吗?”
谢永妍:“我记仇不行吗?她在疗养院?我能去吗?”
贺毓:“……”
“不会打起来的。”
柳词也沉默了,开始好奇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永妍是个很蛮的人,人又带着点家境优渥的娇气,合在一起变成了娇蛮,但并不讨厌。
况且以前廉晓礼也伤害过对方,贺毓也没好意思拒绝,最后开车一起去了。
“展没事吗?”
谢永妍坐在后座,“有什么的,我就是特地来看你的。”
她的直白噎住了贺毓,谢永妍从后面探头过来,“不要害怕,我结婚了,我很爱我的老公。”
贺毓:“祝你们幸福。”
谢永妍唉了一声,“学姐你真的是宇直吗?我好怀疑。”
贺毓:“这个问题十多年了你还没问够?”
谢永妍:“毕竟是我学生时代的心病啊。”
柳词坐在副驾驶中看上去乖乖的,其实耳朵竖得老高。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你魅力不够大,没能让我爱上你。”
贺毓答得吊儿郎当,但她其实情绪不太好,眉头皱着。
天都快黑了,疗养院在郊区,来往的车辆不多,偶尔前面一辆车开着车灯经过,贺毓的耳钉很闪,柳词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是愠怒的。
谢永妍:“真想看你谈恋爱啊,真的谈那种。”
贺毓:“可怜我啊?”
她的手握着方向盘,车载音乐还在放着民谣,音效还是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像是回到了小巷。
谢永妍:“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女的。”
她突然说,她坐在后面,价格不符的包放在一边,大衣还是定制,这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很富裕的女孩,长大成女人,谢永妍身上有种纯净,这也是贺毓愿意和她一块的原因。
“虽然我现在早就有爱的人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啊,那个女的太讨厌了,一点也不洒脱,爱不到不能放手吗?太极端了。”
她路上听贺毓简单提了几句就大概知道了过程,越发地不满。
贺毓的人格魅力在于她的影响范围,余韵犹在,哪怕谢永妍没跟贺毓谈过恋爱,在学校的那段日子也值得回忆,被贺毓带着玩,跟着她去教画画。
她希望她好。
这是一种最真挚的人。
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得不到幸福呢?
贺毓没接话,她沉默地开着车,廉晓礼是她人生的劫数,是数道惊雷,劈得她四分五裂。
劈得贺毓都不是贺毓了。
疗养院在一座山上,说得好听,也算是医院另一种意义上的牢笼。
车停在半山腰,路上的灯倒是很亮,贺毓刷了卡走了进去,打听里的护士还是当年那个,看到贺毓就急匆匆地拉着她走。
柳词跟谢永妍走在一起。
这里太过安静,虽然里面跟医院别无二致,但总让人觉得冷。
也可能是山上太冷。
廉晓礼的病房是加护的,贺毓站在病房外就看到好几个人压着床上的那个女人。
负责廉晓礼的护士长说:“她最近清醒的时间很长,但情绪会失控。”
贺毓说了句谢谢,病床上的人被打了镇定剂,最后几个护士出来,贺毓冲她们点点头。
过道上还有几个探视的家属,廉晓礼在疗养院的费用是她爸全出的,甚至是这个地方,都是她爸亲自挑的。
等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遗弃。
贺毓站在外面站了好几分钟,而谢永妍跟柳词站在后面。
等贺毓进去之后,她们才跟了进去。
廉晓礼的脸上得很苍白,她的脸颊不平,还有当年那场大火留下的痕迹,昔日漂亮的少女彻底颓败。
枯萎得一踩就碎。
她似乎一点力气都没了,精神上的毛病根治太难,心病也医不好,所以时好时坏,稍微好点的时候她可以被带到外面看星星。
贺毓走进来,她看着床上的女人。
廉晓礼的脸上是浓重的疲惫,听到声音她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贺毓低头看她。
她看着贺毓,缓缓地说:“你来看我啦。”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早就不复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清甜。
“我最近老梦到你,现在也是做梦吗?”
她虚弱地像是马上要死去,伸出的手企图去触碰贺毓,却因为没有力气垂下。
贺毓抓住她的手,“不是梦。”
“真的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廉晓礼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疤越发明显,她的双眼在说话的时候淌下眼泪。
谢永妍都被惊到了,她没想到当年还能跟她打架的居然变成了这样。
而柳词沉默地站在一边,她觉得恐惧。
她好像又看到那场大火,当年侥幸没能烧到她和贺毓,可到底还是会有焚身的一天。
第51章
廉晓礼时好时坏的, 贺毓并不常来,或者说她们的关系早在廉晓礼数次的威逼之后就逐渐冷却。
疗养院的号码一个廉晓礼的生父, 另一个就是贺毓。
今天的状况很不好, 廉晓礼尖叫着要见妈妈,几乎发疯似地要去撞墙,但打给她父亲却没有人接, 只好打到了这个备用号码。
负责廉晓礼的护士见过贺毓, 大多数这个名字出现在廉晓礼的喃喃自语里。
她来这里好几年,廉晓礼的状况一直这样,清醒的时候特别正常, 忽略脸上的疤, 也能看出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
疯的时候也只会喊这么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