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可是没用,桀骜不驯的秦王担心清高自傲的长公主输不起,想来总觉得还得提点一下比较妥,免得那天分胜负场面太难看。
“决战天下避无可避,但是如果还有机会,孤王并不想与你战场相见。”
秦棠景浅笑,最终她轻轻地道了这句。
而那方楚怀珉眉尖微抖,沉默里,一时有种纠结复杂的心绪交织。
到底没忍住转过头,一眼过去便与秦棠景缠上了目光。
这一眼,就像根无形细线,铺天盖地袭卷,缠缠绕绕死死地裹住了她们。
虽是坐着姿态,秦棠景抬高了下颚,眉目依旧如画。楚怀珉静静看着,只觉又恍似回到了当年楚国狩猎场,这女子身着艳丽红袍一骑登场那样恣意欢快。也……就是那样不经意闯进她心底,从此深深烙下一个姓秦字姬凰的印记。
明争暗斗,两人互相较劲久了,从不敢松懈,几乎不曾这样拿正眼坦坦荡荡看过对方。
原来动情这种事,真真控制不住自己,也没多少不堪。
然而两个原本素不相干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眼下这一步?
又是怎么成为至死方休的仇家?不得而知。
只是许久,到这一刻相视间仿佛摒弃了所有,两个仇家,满眼就只剩眼前的人。
念头转来转去,思绪也变来变去,当种种深埋的愫因被勾起来,楚怀珉这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像魔怔了般步步走过去。
到秦棠景跟前俯身后,楚怀珉单手捧起她脸,缓慢地往上勾起,直至互相对望。
廊里廊外皆是淅沥雨声,头顶一盏灯笼顺风来回摇摆,照出的光亮偏暗,但依然挡不住楚怀珉眸里此刻滚出的灼灼柔意。
“你的情我收到了。”她道,良久后微微一叹,“怀珉当不起如此厚爱。”
秦棠景眨眼,一颗心几乎跳出膛口,恍惚了一阵才找回声音:“不,你当得起。”
“还记得出宫游玩那天吧?也像现在这样下着大雨,我们被百姓冲散了。”似乎怕她不相信,秦棠景即时紧跟一句,眼睛雪亮。
“记得。”楚怀珉点头,也记得那天就在街上决定的叛乱时日。
“我找你很久,一直没找到,后来我遇到个算命老头,他给我算了卦姻缘。”
“嗯?”
“孤王姻缘,命中是你。”
秦棠景字字道。
楚怀珉心颤,看着她双眸,最终却是松开了手,只是拿指尖到秦棠景脸颊眷恋地轻抚了两下,最终她还是直起腰转身:“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声一落地,人也开始迈步,身正决然,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秦棠景着恼,猛地站起喊了声:“楚栖梧!”
楚怀珉已经走出十步之外了,双脚虽停顿了下,却仍然没回首。
“小皇叔来找我,说明我方兵马已经集结,我该离开了。”这句话出口,秦棠景居然喘上了气, “若天下没你容身之地,来我身边,我护你无忧!”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走?”
黑夜里,秦棠景嘶哑着声,和着残月夜风一同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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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刺客暗杀失手,那是职业耻辱,能捡回一条命都算烧高香。
站在卫晋身后的夏丹郁闷了,没敢插嘴,只好听着她主子奋力与秦王爷辩驳。
吵来吵去,这两个口头上扯最多的人还是死去已久的李大丞相。
“不要以为李无策不在,你就敢跟我犟嘴是不是?”吵到最后秦九凤一声冷哼,手指轻弹,光明剑立刻出鞘,锋利剑芒直逼二尺内卫晋。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干嘛。”卫晋梗着脖子,不畏惧上前,“欺负我不会武功?”
秦九凤唇讥:“就欺负你不会武功,你又能怎样。还以为李世舟会帮你出头?”
“无策决计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人。”卫晋也不是个善人,即刻反讽。
“墙头草,有种再说一遍?”秦九凤提高声量。
“负心人!说就说,我还会怕你么。”卫晋一改沉稳形容,声调也急剧上扬,“无策就是瞎了眼才等你等了一辈子,我说错了吗?当初如果不是你进到丞相府,夺走了无策的心,她早跟我成婚了!哪里……哪里还有你什么事。”
“从小我们两家就已订婚,水到渠成的喜事,可就是因为你出现!秦阿咏!”
卫晋红了眼,话到后面愤吼,人也扑到秦九凤身前扬手,猛捶她肩。
可惜力如轻毛的卫晋夫,细胳膊细腿对秦九凤造不成实质伤害。
倒是秦九凤,忍住了还击,站那任打任捶。
一旁夏丹则捂脸,深叹了口气,根本不知如何劝架,这两个人到底还是吵崩了。
发展到后来秦棠景跨进门,也站一旁看她们干架老半天,她们也没发觉,仍在地上滚动扭打成团。
瞧瞧,又是一对互看不顺眼的仇家。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动静终于停歇,两人分开时都被掐得鼻青脸肿。
门外雨已停,天这时也亮了起来。
“两位大人,消气了吗?”不远处席位,秦棠景托着个腮,打哈欠表示看累了。
秦九凤抹掉鼻血,手绕到卫晋背后恶狠狠掐了一把,含糊地问了句:“……姬凰你什么回来的,怎么也不吱一声。”
“大王,臣要参九王爷一本。”卫晋吃痛,碍于面子没再干起来,但也没忍这口气。
“说。”
“王爷仗势欺人!”卫晋指控。
秦九凤靠后依着墙,双手抱臂,一脸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不屑表情。
秦棠景闷笑,又很无奈,这是上代人的纠葛,理应她不该插手。
可看卫晋夫被她家小皇叔欺负得这么狼狈,不讲句公道话似乎也说不过去。
于是她清清嗓子,正准备“孤王允你掐回去”这句话,还没出声就被匆匆进门的阿阎打断:“主子,有急事。”在她身后还跟了个哭哭啼啼的侍女。
见到侍女脸那刻,秦棠景和秦九凤同时皱起眉,是秦明素的贴身侍女阿慧。
“大王,求您救救郡主吧,郡主病得严重……就快不行了。”
侍女好容易止住泪,扑倒地哽咽开口第一句。
毫无疑问,秦明素出事了,而且跟宋容脱不了干系。
原来前几日救走秦棠景那个黑影正是秦明素,可没多久就被宋容揭穿,一怒之下这挨千刀折磨了人一宿还不够,最后狠心将已经被折腾伤痕累累的秦明素关起来,并铁着心下令,任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而那秦明素数年跟着宋容辗转奔波,身子骨本就弱了,半夜果然就发起高烧。
这回病情不同以往,它来势汹汹导致人日夜沉沉,一下受不住便昏迷不醒。
就这样秦明素关在黑屋,滴水不进如此过了三天三夜,眼见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命悬一线,侍女阿慧跑去求宋容,非但没求成,还被宋容打了顿扫地出门。
实在无法阿慧这才连夜寻到秦王眼前,求昔日旧主救命。
秦棠景闯进黑屋时,草滩上缩着的人影听见声响颤了颤眼皮:“阿容……”
尽管意识迷蒙 ,尽管已经折磨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无,只能继续死气沉沉地躺着,她嘴里呢喃着却仍是那个人。
宋容。
秦棠景咬紧腮帮子,当即上前,小心翼翼将秦明素抱起。
近前了她才看清,秦明素浑身虚汗,脸色煞白煞白,双衣袖撕破处露出的皮肤居然一片青紫,脖颈上也有道指掐痕,旁边还印着块块异常红斑,显然被非人虐待过。
“这畜生!”秦棠景跺脚,恨恨骂道,“再怎样也不该……猪狗不如的东西。”
“……阿姊?”对声音还有些敏感的秦明素,勉强认出了人。
“是我,我带你离开!”
天亮了。
起床后宋容照旧询问王后情况,底下人也照常去打探,回转后侍从却发颤,跪在宋容脚边哆嗦:“回禀大王,王后不在黑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