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此话何意众人都明白, 李世勤憋着气狠狠踩了几脚地上稀碎的赵国急报。
“这厮懦夫!没种决出胜负, 看他败军今后尔敢猖狂!”
“李将军。”
“臣在!”
“传令三军整装待发, 随孤王再打一战。”
秦棠景脚尖一动, 把鞋底一块残报死死摁进泥里。
李世勤从愤然到此刻热血翻腾, “遵旨!大王英明!”
一旁楚怀珉静默, 李世舟也只是拢袖。
昨日那一战赵国大败, 退回关内已无招架之力,紧追乘胜追击, 必能事半功倍,于是众人对秦棠景随后下令整顿三军并无异议。
李氏姐弟奉命一个回赵王一个去军营传旨,余了二人。
楚怀珉仍然一身她的白衣, 唯一不同的是换了往日齐耳后束的发髻, 两边光洁额角各自垂落一缕乌发,将左眉那条猩红的伤痕半遮半掩。
嘴上无惧任何,脸上添了伤, 果真还是在乎的。
“还给我。”过了会秦棠景上前伸手,她道,声音放得很缓。
楚怀珉却是不解:“什么?”
“手帕,昨日我给你的。”
“……”
楚怀珉无语,很是意外秦棠景竟还来要她那块手帕。可这人亲自开口要,她也不能不给,楚怀珉只好从袖中拿出还给她。
一样浅蓝色手帕,一样的布绸针脚纹路。
只是秦棠景没认出来,楚怀珉那块沾了血已经洗不干净,她还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你给了我,便是我的。”秦棠景塞回袖中,语气一贯霸道。
视线掠过楚怀珉眉眼,她转身进去军帐时,最后朝楚怀珉再扔下一句:“你无须遮伤,世上无女子有你半分风华!”
长公主不止有她绝世无双的美貌,才智双全可夺江山也是名不虚传,于是秦棠景最终决定采纳楚怀珉提出的火攻。之后三日里,众人日夜齐聚议事军帐,一面着手火攻前事一面商讨如何攻破赵国第一道防线函犹关。
只因函犹关地理形势特殊,再加上近日风向东吹,正是往函犹关那方向去!
期间赵王数次派人求和,秦棠景统统置之不理。她这边密谋如何算计赵王,赵王那边得不到秦王回应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奈何法子还没想出来,秦国大军早已整装待发,不消十日兵临城下。
……
函犹关,赵遂紧紧盯着远处滚滚风尘,对方金戈铁马气势磅礴,而他身边众多将士见到这般阵仗却缩着头颅瑟瑟发抖。
“该死的秦棠景。”赵遂咬牙切齿,他就是落进了秦棠景的激将法才中了计,使得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导致士气低落没了抵御反击的决心。
城中武将精兵不少,可没了士气人再多又有何用,上阵过不了几招丢盔弃甲不在少数!
旁边来人叫道:“大王,敌人来袭,还请尽快做好守城准备。”
“秦棠景有备而来,几万兵马如何守得住?能守多久?”赵遂尚有一丝头脑,扭头冲他吼了声,“寡人请的援军为何还不到?!”
“路途遥远,援军快马加鞭至少需要五日。”
“五日?嫌寡人死得不够快是么?”
赵遂气得踹墙,“去,再给秦王发求和退兵急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急报一路无阻顺利呈到秦王眼前。
她一眼没看,扔在沙场,任由万马踏成灰。
赵遂未能阻止秦棠景决战的脚步,秦国五万人马最终压近城外,黑压压天昏地暗,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他站在城墙上一阵头晕目眩,差些站不住脚一头栽下城角。
怪他大意!也怪他低估一个女子可为王的秦国!
天下数百年,从未有女子如此放肆,如此独树一帜,如此目中无人!
敌人严阵以待,为首那人手执一柄银戈,凌寒战甲加身,正是令他恨得牙根疼的秦王……这一战在所难免,赵遂一脚踹开前锋大将田将军,狠声下令:
“死守函犹关,就算只剩一人都给寡人守住!”
“是!”
双方兵马人数相当,守城却可比攻城容易得多,尽管秦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城墙上百箭齐发巨石滚落,各种守城利器逼得秦军止步城脚下,一波波奋力涌上来又一波波被赵兵击退,如此不间断强攻攻了两个时辰,赵兵渐渐疲于应付,却仍能守住。
硬攻虽对秦军无利,但秦军犹虎狼,也把赵军打得哭爹喊娘。
眼见日落,举目眺望时刻关注战情的秦王挥了挥银戈,“鸣金收兵。”
大军听见鼓声迅速收势退回,函犹关守兵得到喘息,奔走相告,也算是赢了首战,不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欢呼告捷。
“退了退了!敌军溃退!”
死命攥着剑的赵王听见来人喊声,身彻底一软无形象瘫坐在地,额头豆大般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好半晌张嘴才喃喃:“终于退了。”
再不退他就得亲上战场!
经过厮杀洗礼,空中弥漫的血腥味一直到夜间仍浓郁刺鼻,城外城内死一样寂静,天边偶然飞过伶仃孤鸦打破黑夜。
白日里无风,到了晚上慢慢起风,越吹越厉害,城墙旗帜也被刮得噗噗响。
“秦人无比狡诈,大家打起精神警惕,不许闭眼!等到咱们打败秦人立功凯旋,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打战耗精耗力又是深夜,守兵开始犯困。将领巡逻大声呵斥,遇到昏昏欲睡的一盆冷水立马送至泼清醒。
初冬的冷水冰寒刺骨,战袍本就单薄,浇上头冻到浑身哆嗦,将领这般冷漠无情无人性对待,守兵敢怒不敢言满肚子怨气。
将领只是奉命行事,不料一盆冷水惹到刺头,那刺头身强体壮,前几日跟随赵王打了败阵心里正不痛快,眼下冷水兜头彻底爆发,领了几人与将领打起来。
“反了反了!来人,给本将军……”
一拳击中他嘴巴绝了话。
众人见那刺头武功不弱纷纷退到一边。
趁着混乱中,数个夜行人悄悄摸上城墙,如鬼魅般神出鬼没,分散在城墙各个角落。
事出突然,平定骚乱已是半个时辰后,这空挡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夜行人悄无声息汇合后撤退,其中一人留下善后,等她攀上城墙时被人发现。
守兵喝道:“站住,你是谁?”
她回了下头,黑布蒙脸,只见来人眉边一条红痕。
不等守兵再质问,纵身一跃跳下城墙,唬得守兵呆了片刻,反应过来不对劲立刻回头大喊:“警戒,有刺客!警戒!”
话音未落,他周身倏然腾起一道冲天火光,惨叫瞬间被火舌吞噬。
“走水!快来人救火!”有人惊慌失措喊人,但根本来不及扑灭大火,铺天盖地的火势飞快蔓延,借助东风甚至送往城内,半盏茶功夫整座城墙葬身火海。
“杀!!”
夜色里呐喊震耳欲聋。
城外埋伏已久的秦军卷土重来冲上函犹关,而此时赵国守军正忙于救火,部分守兵在将领指挥下这才手忙脚乱拿起刀枪抵御秦军入袭。
疾风刮得仿佛剜肉,旺盛火势一浪高过一浪。
赵军无奈受到两面夹击,还未与秦兵厮杀便死伤过半,终于有人抵不住掉头跑。
被誉为赵国第一防国门的函犹关城破,秦军一举杀入。
“君令:活捉赵王,赐万金封万户侯!”传令兵一骑奔入前锋,高举秦旗,声破天际,“君令:活捉赵王!赐万金封万户侯!”
于是——赵遂再次逃了。
胜负已分!
黎明破晓之际,第一缕阳光透过漫天硝烟,洒落破檐残墙。
而王帐内,在外英明神武奋不顾身厮杀敌人的秦王此时软绵绵趴在床上揪紧被褥,背部旧伤未愈再添刀伤,龇牙直喊:“你轻点行不行,孤王痛!”
背上人声轻:“忍着吧。”
秦棠景手一伸,拽了只纤纤玉手放唇边一口咬住,她的痛很大部分转移手的主人,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好似真的不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