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历来贵族里女子好女色的也不少,且不论性别,就单单拿秦楚两国敌对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以及天下局势,一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跨得过去。
这是阴谋阳谋横刀乱飞的年代,手足相残处处可见,谈感情是最可笑,也是最不可信。
可笑,当真可笑。
同一时刻,‘可笑’两字竟很有默契钉在两人心里。
“好吧,入不了你长公主的眼,实乃孤王的不幸。”指尖一转最后离开衣间处,秦棠景扭头,也从楚怀珉身上翻下来,清清嗓音学那话本子上的深情发问,“那要怎样,你才能与孤王谈谈?”
“免谈。”
“没得回旋余地?”
“红颜祸水性命浅薄,臣女还想多活几年。”
“那好……”几句之后秦棠景舒平眉梢,漠然道,“孤王就赏你多活几年。”
“臣女,谢秦王隆恩。”
论君子没人比她秦王更君子,明明佳人在榻唾手可得,却不动分毫,给足了尊重。
对手强大,才能得此殊荣让人不敢小看。
“明儿我想喝你熬的鸡汤。”到最后秦棠景眼皮困重,没精力计较什么,临睡前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醒来,就要喝。”
这道声音最终低了下去,今夜再没响起。
天,渐渐透亮。
晨光升起时,秦棠景睁眼,是被一阵诱人的香味生生勾醒的。
起来她第一眼望见阿弥手里的碗,很眼熟的花纹,那碗里的味道也很熟悉,又是一碗鸡汤,面上飘荡几颗绿油油葱花,色香俱全。
闻着味道不消说,出自长公主亲手,秦棠景很给面子将碗喝个见底。
“大王,那个陈浩大清早找上门,死活要跟着楚妃娘娘,方才还闹了好大一通呢。”阿弥一边服侍一边汇禀。
“哦。”那个侍从,秦棠景没什么兴致,将漱口水吐出,“最后楚妃怎么解决?”
“实在没办法呀,楚妃娘娘就把人留下了,今日跟大王您一起回宫。”
“哦。”还是兴致缺缺,问了个感兴趣的,“楚妃在哪?”
“留下话说,去了帐外不远的梅林,楚妃娘娘身边有人跟着走不远。”阿弥却很兴致勃勃地眨眼,“大王也要去么?”
“大王一堆事忙着呢,哪有空闲玩。吩咐他们把人给孤王盯紧了,跑了拿你们是问。”秦棠景不轻不重敲她额头两记,整理好衣冠之后出帐寝去议事军帐处理事务。
梅林,不知何人所栽,不算大,离秦军营帐大约一里路左右。
这时冬季末尾,雪不再下,红梅也盛开最鲜艳时刻,再过不久就该凋谢。
闲来无事,楚怀珉出来随意走走,却意外发现这处梅林,倒应了踏雪寻梅四个字。她身旁时刻被人盯着,走也走不远,只能在此逛逛。
梅花冷冽娇贵,挂在枝头随风而动,楚怀珉不去折,就背手站在树下抬头观赏。
“这梅树只在冬天开花,清风傲骨与你很配。”那厢秦棠景忙完正经事轻易就将她找到,手里仍是那把画着江山的折扇摇啊摇,“在这里少了纷纷扰扰,有没有觉得自由自在?”
楚怀珉转头看她,“心静在哪里都静,心若不静,哪里都不自在。”
“说得妙,说得有道理。”秦棠景表示赞同,走到楚怀珉身侧立定,红白相间里笑,“那你看完了么?”
“嗯。”
“那好,随孤王回宫吧。”她朝楚怀珉伸手,眸里映衬满眼白雪红梅竟格外柔和。
这时一朵梅花飘落,划过楚怀珉的额前,就在落地之前,她抬手两指精准夹住,将它放在秦棠景的掌心。
看着这花,秦棠景会心一笑,五指合拢成拳却没伤到梅花半分。眼前女子就像它一样,怎么也逃不出自己手掌心。进了她的王宫,就休想离开半步。
“来人,”握着那梅花她转身吩咐,“牵马。”
侍从立刻牵来长凫。
秦棠景先让楚怀上马,自己再坐后面,然而为了让她的楚妃过足眼瘾,没急着离开,就这么慢悠悠驱马沿着梅林从头走到尾,欣赏今年冬天最后一场梅花。
离去时,两人身上落尽了梅花花瓣。
红梅与白衣相得益彰,与红衣融合一处却难觅踪迹。
*
南郑城距秦王都并不远。
大王回宫的消息传来,堂安殿外头跪了众多官职较低的文武朝臣。
个个汗流浃背,时不时朝殿内探个头,竖起耳朵听。
殿门虚闭,里面什么情形不明确,但这时传出一道带怒的洪亮嗓子:“大秦虽歼灭赵吞并了千里土地,可被六国围攻,割地给六国谈和才得以退兵,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本来万无一失,败就败在大王身边那女子,要不是她,大秦怎会受六国欺凌!臣恳请太后出面做主,莫要让那妖妃迷惑大王,误了咱们大秦!”
这番话得到众臣一致附和。席座上卫姒半垂眼,“那你们说,该怎么处置才好?”
于是又一番激烈讨论。
历代朝代覆灭,几乎都有一个女子在君王身侧乱君王心智,然后被后人骂成红颜祸水,祸害了整个王朝。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妖妃留不得,祸国殃民。
“太后,大王已回宫。”就在争论中,有侍女走上前对卫姒私语。
卫姒偏头,轻声问:“楚妃呢?”
“也回来了,在寒清宫由韩将军亲自守着。”侍女犹豫了下,紧跟一句,“大王还下令,没有王令任何人不许踏进寒清宫。”
“哀家也不许?”
“……是。”
“那哀家偏要进去。”她道,仍轻声细语地,话里却含着权威钢骨,“这孩子,防别人还是防哀家呢?以为派自己的心腹守着哀家就进不去是么。”
不让做偏要做,不让进也偏要进,她们母女在某些方面真真如此相似。
不消多久,趁秦王慰劳将士的空当,来人很快闯进寒清宫大门,旁人压根不敢阻拦太后那边的人办事,韩文修尽职尽责拦了半盏茶功夫,实在拦不住。
“楚妃娘娘,太后有请,劳您大驾跟奴婢走一趟吧。”太后的贴身侍女还是很懂尊卑,恭敬地先行了秦宫礼仪。
于是,人就这么被请走了。
韩文修自知失责,在宫里急得团团转,已经派人去汇报,可那秦王迟迟未归。
“赶紧回去,别管这边了,你小皇叔我能搞定,军中乱不了,尽管放心。”王爷府里秦九凤朝秦棠景挥手,“宫里可别出什么事。”
“母后向着我能出什么事,那些酸腐就是吃饱了撑的。”
秦九凤却苦笑摇头,拍着她的肩,“你千万别小看你母后的厉害,她没你想得这么宽容。”
“这事说起来确实不好圆过去,母后那儿难交代。”秦棠景揉揉眉心。
“所以啊,你就不该换楚怀珉一命,直接杀了楚王多好。”转念一想秦九凤立马改口,“不行。楚王要是死了,楚国就真让楚怀珉一手遮天,那我们直接面对的就是楚怀珉了,她比楚王更难对付。干脆两个都杀了,省事儿!”
“小皇叔……”
“大王!”话被打断,院里闪进一道身影,正是韩文修。
“太后将楚妃带走,定的通敌叛国罪,刑罚车裂!此刻在朝殿外已经开始施行,大王快去,迟一步……就晚了!”
第53章 女帝和长公主35
话如惊雷乍起, 连道别也不及半句, 人影转瞬消失不见。
车裂乃秦国最高刑罚,一旦上刑绝无活路。
还站在原地的秦九凤望天叹气, 已经猜到卫姒不会这么宽容, 可是将人车裂完全不顾自己女儿感受, 到底不怕母女反目?
现在她只祈祷姬凰别动真格, 就这心这情, 天地难容。
“早说过你不杀, 太后也不会放过她。倘若楚氏兄妹两个都杀了, 省事不止一点半点。”秦王前脚刚走, 院里缓缓步进一人。她的声音不大, 含着无限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