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很显然,秦明月也发现楚怀珉站在青石旁,扭身朝她望去。
顺顺衣袖,他几步走近,来到楚怀珉身前行礼时露出一贯地憨憨笑容,“见过楚妃娘娘。宫人嘴巴碎就爱嚼舌根,楚妃娘娘别放在心上。”
“本宫左耳进右耳出,自然不放心上。”楚怀珉淡笑,不着痕迹地,“倒是大公子,极有本事,不可貌相。”一听就明白话里有话。
秦明月倒是直接,“楚妃娘娘指的,是书玉殿那事吧?”
一个在书玉殿设计,一个中计,捅破了这层,也就不需拐弯抹角。“正是。”
“只能说各为其主罢了,当日确实得罪,臣也是不得已。”憨笑一下子收起,秦明月摆出正经神色,恭恭敬敬行个礼,“臣在此给楚妃娘娘赔个不是。”
“好说好说。”楚怀珉抬臂虚扶了他一下,“可是本宫还听说,女相是你亲姨母。”
秦明月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转眼恢复正常,之后不再显露憨厚表情,让人看起来很是气度不凡,“是,李大夫是臣的外公。”“原来如此。”这话题比较敏感,聊到这里为止,“你的主子,当真三天未醒?”
“是,伤得重了些,连药也喝不进。楚妃娘娘要去看看大王么?”
断两根胸骨,不死也残,确实伤得很重。
那厢长兴宫寝殿,外人口里昏睡三天不醒的秦王精神奕奕,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听暗卫回禀:“前段时日齐王集合楚魏攻打宋国,宋国无力抵抗,岌岌可危。”
“哦。”秦棠景落棋头也没抬,“宋国要灭了。”
“楚国不支援,必灭。”暗卫低声。
“你也太小看上一任宋王了,她可不是一般人。孤王倒觉得,宋国不一定会灭。”宋容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手段心机样样不缺,要真这么倒台那才怪了。
“就算宋国灭亡,它旁边的燕国暴露齐国眼前,齐国这个带头人也不过有好日子过,咱们就等着吧,等着齐国尝尝被六国围攻的滋味。”过了一会秦棠景又道。她就这么坐看天下动荡,一切尽在掌握,挺幸灾乐祸的。
宋国地处中原肥沃之地,几座商业大城,经济实力强大,是块大肥羊,任谁都想啃一块肉。齐国一口吞并宋国,那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肚量。
“自从九王爷出宫,便再没来看过您,必定发生了什么,需要臣去查探么?”暗卫低眉顺眼。
“不必。”黑白棋子这时厮杀激烈,“你只需盯紧楚怀珉,别让她生事,也别让她离开王宫半步,必要时保她一命。”
“是。”
而秦棠景已经猜到小皇叔肯定为了自己与母后大吵了一架,那夜两人吵架动静过大,虽被压了下来,可还是有风吹到她耳朵,想想也就一清二楚。
有时候她也很无奈,那俩长辈吵完嘴之后,小皇叔对母后偏偏又死心塌地。
几十年朝夕相伴,风雨同舟,要说那两人之间没点猫腻秦棠景是不信的,毕竟小皇叔曾经女扮男装,也差点迎娶母后登上王位。
若即若离,最是折磨人,然而小皇叔已经被折磨几十年,还没放弃,一颗真心明月可鉴。
见她还杵着,秦棠景挥手,“没你事了,退下吧。”
暗卫是个鞍前马后称职的暗卫,隐身前道了声:“太后派了好几拨人来,大王都装昏,这么下去早晚会被太后发现,大王当心。”
寝殿最终没了声音,只剩秦棠景独自下棋。
可暗卫那句话如雷贯耳,不禁将她的心神摄了去,于是下来下去没了兴致,将棋盘一掀,噼噼啪啪黑白棋子落地,一片非黑即白。
喘了喘气,秦棠景拿手支着额头,只觉心里堵着那口气上不去出不来,极难受。断了的那两根骨头也开始发痛。
一直以来她不敢违逆母后,母后说东绝不往西,这些年都是如此。
因为知道母后无论做什么都是为她好,她就必须顺从。
可到底自己才是君王,不用事必躬亲事事都替她拿主意,不顾及她的感受。
就这时,阿弥提前跑来通风报信:“大王,楚妃娘娘来了。”
秦棠景闻言一下抬头,“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您。”
“啧,一听就是没安好心,来看孤王死没死还差不多。”那得让长公主失望,秦棠景啧啧好笑,指了指满地狼藉,“收拾一下,见客。”
黑白棋子很快收拾妥当,秦棠景却起了别的坏心思,手指朝阿弥勾了勾,“过来。”
附耳过去,阿弥一面听一面眼笑频频点头。
于是乎,秦棠景躺在床榻上,紧闭眼,依然装起了她的昏迷不醒。
不消片刻,来人走进长兴宫寝殿,立在床沿。而这时阿弥正在喂药,见楚怀珉在侧,神色焦慌,“楚妃娘娘,怎么办,大王迟迟未醒,根本喝不进药!”
第55章 女帝和长公主37
似乎为了应证这句真实性, 药汁沿着秦棠景唇角缓缓流出, 表示喝药困难,一滴未进。
阿弥赶紧擦干净没让药汁流到她颈子, 一脸为难地眼巴巴瞅着楚怀珉。
“我来吧。”默了半晌楚怀珉开口, 将药碗接到手里。
“那就拜托楚妃娘娘了。”阿弥如释重负, 站在一旁提建议, “楚妃娘娘上次昏迷也是喝不进药, 要不……您也用大王那样喂药的方式试试?”
楚怀珉看了看她, 目光凝冷。阿弥唬一跳立刻闭上嘴, 退避到屏风外前室。
榻上人仍然眼闭不醒, 眉若墨画, 呼吸均匀, 看起来像是睡着一样安详。楚怀珉垂眸望了许久才动手, 舀一勺递到秦棠景唇边。
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 可这人还是不给面子不张嘴。
楚怀珉也不急, 放下勺子药碗,从锦被探手进去摸到秦棠景手腕, 细细把脉。下刻她的指腹倏地一按,床榻那人本能地发出低微‘嘶嘶’声,最终‘啊’了一声冲破喉咙。
“轻点!你谋杀亲夫啊。”秦棠景翻身而起瞪她, 甩着手臂哪有受重伤虚弱的模样。
楚怀珉收回把脉的手, “既然醒了,那就把药喝了吧。”
坏心思没能得逞反被揪住命门,秦棠景吃了一痛没个好气, 盘腿坐在床沿就不接那药碗。
“不喝。”别过脸她竟开始甩脾气,“孤王胸疼没力气,除非你喂孤王。”
见楚怀珉坐着不动并不打算亲手喂自己,秦棠景气得鼓起脸捶床,十足无赖的样,“孤王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
人家秦王都厚着脸皮开了尊口,楚怀珉无法,只好依言喂恩人喝药。
“女相前两日同我谈过话,劝说我远离楚国归顺大秦。”喂药之时她如实相告。一勺勺稳当送入秦棠景嘴里,只是这刻再送却见她抿住唇。
“哦。女相还说了什么?”说完张口含住药汁,牙齿不小心磨到银质勺时发出尖锐刺音。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担心你与太后之间心生嫌隙。”
“母后只是一时心头气,过几天就消了,怎么可能与孤王生出嫌隙,只怕背后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才会借机生事,暗中计算。”别有用心之徒六个字咬得相当重,秦棠景着了恼,眯起眼睛,一把握住楚怀珉拿银勺那手,“楚妃你说,是吧?”
收拢手指渐渐施力下来,楚怀珉的手指顷刻被捏泛白。
“女相毕竟是丞相,为了秦国安稳自然要考虑周全,才来指点臣女。”承受痛楚她语气仍然平静无波,尽职舀勺药汁朝秦棠景嘴边送,“秦王为了我如此,实在不值得。”
施力那手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楚怀珉的额头不一会沁出冷汗。秦棠景见了,冷哼一声松了手,张口连勺带药一起入嘴恨恨地咀嚼。
“不用你在这使什么激将法,别以为孤王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臣女不敢。秦王一向比臣女压一头,臣女就算真有算盘,也逃不过秦王法眼。”这句恭维吹捧的话讲得极好,姿态放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