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楚怀珉将手放琴面上,平视她那双眼,“大王眼界不该这么低才是,楚国并不缺文臣武将,谋士也是有的,只要善用人才和采纳良谏,何事不成?”
秦棠景一凛,指尖挪开,琴弦归位立刻发出一道无节奏杂音。
尖锐刺耳,几乎将人耳朵洞穿。
“忠言逆耳。”就这杂音消散那刻楚怀珉缓声地问,“大王生气了?”
秦棠景冷哼一声。
哪个国家没有几个能人,就算楚王那厮再蠢,能人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灭亡,指不定为楚王出谋划策。
没错,她眼界低,真低!
但这事要说没有楚怀珉手笔,秦棠景决计不信。
“手长得不错,根根玲珑剔透,纤长匀称,难怪弹琴好听。”望见琴面那手她立刻夸赞,还拉起来放到眼前打量,“在秦国手还能伸那么长,你说孤王要不要给你砍断?”
楚怀珉弯眸如月,一笑百媚生,当真笑得像个绝世妖妃,“大王舍得么?”
秦棠景见惯了她冷淡似冰,乍然一见顾盼生辉,一颦一笑无形魅惑,只顾望着忘了反应,竟没来由愣了一下。
感觉到楚怀珉想要抽回自己手,她下意识往后一使力,楚怀珉当即跌她怀里,腰还被秦棠景圈紧,楚怀珉的耳畔也吹来吐息:“妖妃这个名头,你当之无愧。”
隔着一座琴,两人只上半身贴着。
楚怀珉竟也不挣扎,依顺地靠在秦棠景柔软胸膛,“臣女若是妖妃,大王可要当那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这年头明君不好当,昏君更不好当。”话到此顿住,秦棠景张唇咬住她耳垂,“先是助宋容复位,后又帮你母国取魏十座城邑,楚妃好手段。”
被湿热裹住,楚怀珉眼皮立刻一颤,极力地控制出掌本能。
这样的亲密不是没有过,她以为像以往那样到此为止,可是秦姬凰偏不,得寸进尺沿着她的耳畔吻下来,真真的吻。
于是楚妃娘娘终于忍无可忍,一掌击到半空却被秦姬凰化解,人也被禁锢。
“还记得孤王说过给你彻底脱离楚国的机会么?”吻继续,浅尝即止,若有若无。秦棠景也不强人所难,最后在她唇边时停止,揭穿脱离楚国那个机会,“孤王要立你为后,成为我大秦的王后,与孤王同生共死。这样,秦国也是你的家国。”
第57章 女帝和长公主39
吐息灼热, 卷入鼻息异样的烫人。楚怀珉脑中纷乱, 已经没了计较那好几道吻的心思,缓了许久才将这番话消化。
“臣女有罪之身, 受之有愧, 不敢觊觎大秦后位。”头往后仰远离秦棠景的嘴唇, 她的语气仍是冷淡拒人之外, “大王立臣女为后, 未免儿戏, 还请三思。”
秦棠景拿指点她的鼻尖, 笑得绝艳, “就知道你会推辞, 可孤王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最后语调一勾, 果断决然。
“不怕被人骂昏君?”
“孤王只是立后娶个妻而已, 人之常情, 何来昏?别想用男婚女嫁那套来约束孤王, 孤王偏就不在乎,偏要打破男婚女嫁那套玩意。”
不屑, 真真不屑。
颠倒世间常理在秦王这,就像喝杯茶一样简单!
楚妃娘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巧妙发问:“大王立臣女为后, 太后那边该怎么交代, 大臣们又该怎么说,悠悠众口又该如何堵住呢?”
秦棠景挑个眉,“拿太后大臣和悠悠众口压孤王, 归根结底,你也是害怕世俗眼光的吧?”
一旦成为秦国王后,家国两个字就变了味,这才是症结。
楚怀珉抿唇。
那人却突然凑近眼对眼,“你怕么?”
楚怀珉的眼珠黑中带点紫色,挨近了看更觉幽深,似藏着无尽乾坤,“无所谓怕不怕,臣女的命不由自己做主。”
早被秦王紧紧捏在手心。见她妥协,秦棠景心情大悦,展颜抚掌,“那好!”
“孤王才是大秦的王,你就安心当孤王的王后,其他事不用你多管。”说完松手,自己坐正身子整理衣襟,“难得有闲情,你再弹一首孤王听吧。”
于是半盏茶功夫,纤纤十指再次展现,湖水亭里跟着琴音再起。
这时亭下水面浮起几只金色锦鲤,争相靠拢好像也来听曲,等曲终很快嬉戏于荷间。
“孤王还有要紧事,今晚就不陪你用膳了,若困了自己早些就寝。”曲子欢快,人也舒畅,秦棠景拾起折扇打开,衣袂飘飘,翘着高高嘴角离开。
亭里人似乎意犹未尽,再奏出一首相送,直到那道远去的身影绝迹寒清宫。
四旁无人,楚怀珉学着秦姬凰伸指勾起琴弦,有一下没一下拉动,将人耳朵洞穿的杂音于是有一声没一声的乱响。
眼下她心绪凌乱,对自己现在的处境绝没想到。
就因为一张兵力防御图,为了楚国的千秋霸业也是为了成全自己皇兄,她千里而来冒险潜伏秦王身边,一步步走得万分小心,没成想最后还是被算计中计,白白葬送最佳时机。
至于王后这个称号从前她也想过,也明白生在王室对自己的终生大事没有选择的余地,无非联姻嫁给哪个国君做妻。
可是嫁给女君为妻,楚怀珉万万没想过。
“殿下,八百里密报。”亭后有人音,是收到消息的陈浩这时回转,“秦楚边境前不久发生摩擦,最终激起双方作战,蒙将军率军打败李世勤,大胜!”他脸上压制不住激动。
楚怀珉指尖那根琴弦却在这刻啪一声断裂。
入夜,整座秦王宫点灯,熠熠生辉。
那位秦王言而有信,晚膳当真没来寒清宫,不过入寝时分却准时到达。
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得只剩内衫,人麻利地往那张轻纱软床爬。而床内侧躺着楚怀珉,见秦姬凰躺下,很好心拉起锦被盖住她。
“再过两个月就是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就在那天立后吧,你觉得怎么样?”外头晚风还有些寒,秦棠景手脚发凉,问着话往暖床那人身侧缩了缩。
楚怀珉默默往里让出点位置给她暖身,对此没意见,“大王定夺就好。”
“行,就这么定下。”说完秦棠景朝手心哈了两口气搓了搓,可是依然寒凉如冰,只好转头眨眼,“手冷,能不能帮我暖暖?”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妃娘娘再铁石心肠,面对眼前这张顶顶好看的笑颜,也得心软。
手被楚怀珉捂了去,美人计这次生效!
很不容易亲近,秦棠景比起白日不敢放肆老实多了。“你很怕冷?”
“有点。”那双手不算热,但捂着自己暖烘烘的,让秦棠景的声音都软化不少,“北方不比你们南方,雪融时候冷到不敢出门。”
“我记得我小时候学骑射,没完成父王布置的学业就算下大雪都不许停下,必须射中规定的靶数。可我那时身子不算很好,又在雪中骑射,为此大病一场,足足半年没下床呢,也就落下了畏寒病根,不过幸好后来习武久了,身子变得健壮。”说起来至今还是一个阴影。
楚怀珉认真听完,轻声回句:“大王很勤奋。”
“你也不弱。”少了白天的争锋相对,躺在一张床像极相敬如宾的夫妻,“你这身武功和才识,孤王敬佩。”
可惜,恨不逢时。
“已经夜深,大王明天还要早朝,该睡了。”楚怀珉捂暖了她的手,放开自己躺平。
“哦。可我不是很困。”她道,声微沙。
楚怀珉斜视,望见那双清明的眼,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亮得吓人,四目就这么相对。秦姬凰眨眼再眨眼,眼中盈盈的……坏水。
“楚妃,孤王记得,我们做夫妻好像已经有一年多了。”赤露露的暗示。
“然后呢?”楚怀珉立时绷紧全身。
“是不是应该……”低声仍然微沙哑缓缓的,秦棠景一点点挪到边境这时停顿,身子也不碰到楚怀珉,延颈过去在她耳边,只吐出两个字,“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