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秦明月如愿得到退位诏书,打开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并没一走了之,临走请辞对楚怀珉还算恭敬:“时辰不早了,楚妃娘娘早些歇息,夜间无论听见任何声音还请不要走出寒清宫半步。臣好心奉劝您一声,别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是吗,那多谢大公子好心好意了。”楚怀珉淡然颔首,脸色却掩不住一抹苍白,“本宫只希望自己能赌赢并顺利拿到敕令,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管。”
无论发生什么一概不管,置身事外。
今夜,她只管装聋,作哑。坐视不理,冷眼旁观。
同一时刻,太上宫。
卫姒摆弄棋盘,凝着眉心,“都这时候了还商讨没完,难道他们不知道明天姬凰立后,非要今晚定出一个对策吗。什么时辰了?”
“回太后,戌时。”这厢李世舟也在收拾棋子,莞尔答话,“大王为了出征魏国那事,近日已是焦头烂额。大王尽快商量出对策,也好给将士们交代。”
“谁的女儿谁心疼,延一两日并不碍事。”
“臣无儿无女,大王小时便由臣教导,臣视大王半个儿女自然也心疼。”李世舟头垂低,极好掩饰脸上表情,“别人都在背后暗骂大王被妖妃冲昏了头,依臣看,大王清醒得很。”
卫姒揉揉眉尖,“如此最好,否则葬送大秦,她就是千古罪人。”
李世舟只是笑了笑,最先开始落子,眼观棋局。
“太后有没有觉得少了一个人。”隔了一会她道,转头去看身侧,却空无一人。
“秦九凤。”卫姒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名字。
“是啊,以前我们三个还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们下棋,秦九凤必定要来搅局。臣还记得太后经常笑骂她观棋不语真君子,她倒好,也回骂太后君子动嘴不动手,惹得你我啼笑皆非。眼下少了她,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卫姒抬头,不置可否,“所以我们三个,注定冤家。”
“太后,眼前只有我们两个冤家,生死冤家。”李世舟这话声音说得极慢极轻,“臣肩上背负了太多东西,苦思不得解,左右为难。”
卫姒捏着黑棋沉默了下,看她的眼睛,“因为秦九凤?”
“是,也不是。更多的是为了家族生存吧,像太后当年那样。”当年那样弃一人保全族,成全大义牺牲小爱。
“所以……”
“所以,臣反了。”
压根她就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
卫姒倒是愣了下,扔掉棋子,端起茶盏在手,却总也不喝。
反了,反了。她的发小她的丞相反了。“这么说,哀家算无遗漏,没想到最终还是算漏了你这位李丞相么?”
“情非得已,太后明鉴。”
“拥谁?”
“秦明月。”
“哦。”
没有唇枪舌战,也没有雷霆大怒,简简单单来回几句话,就这么在两人之间响定。
谈完话,两人还能和和气气下完这盘棋。李世舟并没有谦让,卫姒也没妥协,所以这盘棋局厮杀激烈,一个兵行险招,一个退兵坚守,到最后不分胜负,平局。
“太后,大事不好,朝殿起火!”
外头有人尖叫,慌得竟然走不了路,连爬带滚。
同时书玉殿,君臣争峙,气氛十分凝持。
数十位大臣直挺挺地跪门槛秦王身前,誓死不让路。很显然,君臣商讨得不太愉快。
“都让开,你们再挡孤王试试?”
“大王,历朝历代立女子为后着实没有先例,大王身为一国之君,更不该破这个先例!”其中一卿大夫大声进谏。
秦棠景负手伫立殿门前,逆风眯眼,“如果孤王偏要破这个先例呢?”
那卿大夫立刻表现痛心疾首的样子呼喊:“大王一意孤行,恐伤臣等之心!”
“你们挡孤王的路违逆孤王,已经将孤王的心伤透了。”秦棠景也不让步,刚柔并济,“都让开,明天中秋阖家团圆,孤王不想闹得难看,都起来回去吧。”
众臣列队里这时出来一人,李大夫俯首,“臣恳请大王收回成命。”
秦棠景顿悟,原来这群人借着商讨国事的名义实则来者不善,“连你也拦孤王?”
“臣不敢,臣只是不想看着大王误入歧途。”
“真心为了孤王好?”
李大夫额头抵地,冷汗打湿地面,吸口气继续上谏:“大王喜女色,臣等不敢说什么,可也没必要非得搬到台面上来。大王立女子为妃已然破了历代先例,就算大王不为臣等着想也需为了大秦将来考虑!大王若无子嗣,断根之事引起家国动荡,实乃臣等罪过。立后此等荒唐之举,大秦绝不能容忍发生,臣等不能袖手旁观,恳请大王收回成命。”
话太长,说得他气喘吁吁,伏地半天起不来。
可却异常收买人心,众臣纷纷高呼附议,决计商量好了才来的。
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臣,秦棠景这时耐心尚可,走过去扶起李大夫,半玩笑半认真地:“孤王不收成命那你们想怎样,逼宫还是自尽在这书玉殿以证忠诚?”
李大夫不吭声,旁人却道:“只要大王收回成命,臣等愿意继续效忠大王!”
“哦?”她探头,寻着声源望去,认出这人是在女相麾下做事的,“你的意思是说,孤王不收成命,你便不再效忠孤王喽?”
“臣,臣……”
“没话说了?乌大人,你的忠诚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这话一落,前方骤然腾起数道火光,瞬间将茫茫黑夜撕破,映红半边天。
一干大臣扭头看,依然跪着。那个方向——
“怎么回事,朝殿怎么起火了?”秦棠景狠狠皱眉,拨开这群碍事的,前脚刚踏出门槛,韩文修后脚浑身带伤赶到。
“大王,朝殿走水!秦明月带着人杀入宫,朝书玉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丢稿了呜呜呜,重写到现在
有点变味了……
第67章 女帝和长公主49
厮杀不止不休, 月色染血, 上空的阴晦无法散开。
夜已深沉,朝殿火势却越燃越盛。
这个时候没人救火, 也没人担心它会不会倾倒化为灰烬, 所以朝殿一直烧到后半夜, 烧到秦明月带兵破开层层防卫直奔书玉殿, 足足两个时辰。
而这两个时辰里, 秦棠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一柄银戈在手从叛军里头杀出一条血路。
可对方分明有备而来, 敌众我寡, 她又被逼退至书玉殿。
到这时这刻, 秦宫大乱, 腥风血雨横尸遍地, 绝不是演戏, 也绝不是秦王故意引诱幕后那人上钩而设下的圈套。
事先她半分不知李家叛变, 更没想到秦明月是只养在身边的虎狼,以至于措手不及难以抵御。
然而那厢秦大公子却真真坐实谋反, 而且九成九胜算。
如今秦明月就攥着那卷锦轴,隔着黑压压人头,他一眼看见秦姬凰。
就算陷入绝境, 就算死到临头, 月光下她仍是那副睥睨一切似笑非笑地玩味表情。
秦明月不禁手一紧,将锦轴死死捏住,停顿片刻之后, 他冷笑着缓步现身,“大王是在等臣吗?臣还以为大王会逃命。”
正主一出现,那些还跪着的大臣们也开始不安分,频频翘首。
“王宫已经全是你的人,孤王插翅难逃,还不如束手就擒等你来了,再死个明明白白。”秦棠景这时回头瞟了他们一眼,个个心虚得立刻低头。
“那么,臣便如大王所愿,让大王死的明明白白。”口气不小!
“多谢多谢。”说这句时秦棠景正视秦明月,指了指身后,“你们,一伙的?”
“忠于你的人不少,忠于臣的也并不少。”
秦明月抬下巴露出一个得意地笑,是不是一伙已然昭彰。
究竟从什么时候归顺于他的,秦棠景已经没了兴趣掰扯清楚,只是很为难地叹口气,“孤王平日待你不薄,到底为了什么你要造我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