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绵长
白微松了口气,眼中的担忧被一缕温柔代替,“懿,你去哪里了?不是与你说了,在屋子里等我么?”
她走上前,自然地抬起一只手给司空懿扶着,另一只手搂住司空懿的肩膀。
她的靠近带来安心的感受,司空懿弯着唇:“我看你许久未归,便出门看看。”
这倒也不算乱走,不过是念着她能回来快些罢了。
白微不忍责难,只低声说:“进屋去吧,我给你带了吃的回来。”她边说边扶着司空懿进屋子里,又叮嘱了两句:“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再自行出门去了。你双目失明,倘若遇上什么危险,如何有人救得了你?”
她说这话时,眉目间堆起了几分担忧,看了一眼司空懿身上的衣裳。
那衣襟与袖口处绣着暗金色的纹路,尊贵又独特,那是专属于司空懿的身份象征。作为朝廷中唯一的女捕快,又是被皇帝亲封的,她的地位非同寻常。
今日出去恰好换上了这件衣裳,若是走远了被教中弟子发现,恐怕是回不来了。
幸好,应该并未走得太远。
“哪里会有危险?”司空懿的唇角仍是挂了丝笑,“我即便是看不到,也能感觉到此处十分隐秘,处在极深的山野之中,山下的猎民都不会来的地方。”
“那也不可自行出门。”白微沉了话音。
如何没有危险?魔教教主都已经站在她身边了,更何谈那些与她毫无情意的教中弟子?
司空懿听出了白微的认真,知道她大约是担忧自己走不好路,心头柔软下来,也不与她争辩了,捏了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白微长出一口气,扶着司空懿在木柜前停步,语调终于含了些笑意:“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司空懿装作思索,“糖葫芦?”
“真聪明啊……”白微尾音悠长,带着几分撩人的温柔。
“我记着前些日子同你说过,我想吃糖葫芦。”司空懿还是没有松开抓住她的手,此时更是稍稍捏了一下,即便被白绸遮着双眸,也不难感受到她的怅惘,“你知道么?我自小便跟在师父身边,生活在一个令人提心吊胆的地方。那里没有随处可见的卖糖葫芦的小贩,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在那些人的身边,但凡说错一个字,便有丢了性命的可能。”
白微垂下睫羽,明知故问:“你喜欢那个地方么?”
司空懿默然地抿唇,手上的力道陡然紧了些,“我不得不留在那个地方。”
白微默声不语,忽地问了句:“倘若有一日,你有机会离开那个地方,你走还是不走?”
司空懿手上的劲更大了,她整个人不自觉地绷紧,指尖都泛白。
白微以为她会像方才一样转了话头来回答,却不想她异常坚决地开了口:“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即使有,我也会让它消失。”
白微怔怔地凝视她,而后轻声发笑,好似得知了开怀的喜事。
司空懿双目失明,望不见白微笑得双目通红。
等到司空懿反应过来自己手上力道过大,白微也恰好收敛了笑意收回自己的手,往旁边多走了几步,不愿意待在方才那个位置。
司空懿顿时就失去了安心感,她虚空地握了握手,没有感受到白微的存在,内心的慌乱不期而至,“你听我说,我虽是不能离开,但我是自由的,就像我在此处休养一般。我可以跟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在一起,我与寻常百姓也并无不同。”
白微背对着她,冷笑道:“与寻常百姓并无不同?”
“是。”司空懿摸索着前行,膝盖碰到椅子的疼痛让她低低地哼出了声,很快她继续挪动步子,“我也是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期盼,也有寻常人的喜怒哀乐。那个地方,我不能离开,可我会护着我的心上人周全。”
她这隐晦又暧昧的倾诉字字恳切,白微咬唇低语:“我与你恰恰相反。你不能离开,我不愿进去。”
司空懿的手仍旧没有触碰到白微,她仿佛孤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强撑着气力低语:“你试一试好不好?随我去看一眼。若是当真不愿,想要回到这清静山野里,我不会勉强你。”
白微愣了愣,转身见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摸索,心疼又好笑地呢喃:“懿,我们的聚散注定只能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不可能的。”
她还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是怎样的敌对,白微不敢想象那天的到来。
“不会,不能……”司空懿内心被彷徨寸寸吞噬,她顾不得太多,急急地往前快步过去,椅子把她的膝盖撞得发出闷响。
“懿,小心!”白微心疼得无以复加,在她倒下之前把她搂入怀中。
“我不信你毫不犹豫。”司空懿环住白微的腰,灼烫的呼吸将白微的耳廓染上暖色,“你在担心什么?我来此一月有余,你却连姓名都不同我说真话。”
她想要抬起眼看看白微的神情,她无比懊恼她的失明为何不见好转。正在这时,她的脸侧抚上一只微凉的手,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慢地描摹下来。
“我当然犹豫……”白微痴痴地说,眼里的血丝未褪,“懿,若是你来日怪我,我也认了。”
司空懿闻言,眉间喜色骤增。她听不仔细白微的意思,仅仅听明白了那句“我当然犹豫”,这样已经足够了。
交叠的影子一涨一缩,帐幔被极重的力道掀起,绸缎一般的墨发铺上枕面。彼此温软的呼吸紧密地缠绕着,司空懿细瘦的手平摊向上,白微纤长的手缓缓覆上,五指下压,十指交扣。
阳光将这缱绻的画面以柔和的光晕包裹着,惹人浮想的呜咽细弱又明晰。
“cut!过!”
作者有话要说:小熊猫咂吧着嘴:“美了美了。”
第53章
导演高声喊停,秦明图快步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一遍过么?”
导演的声音兴奋中带着赞许,跟秦明图一起看着机器:“我觉得非常完美!你看她们这个手……还有小霂这只手扒在星沉身上要推不推的动作!太ok了!我本来还挺担心她们会不会亲得太熟练……”
副导演都被吸引了过去,几个人一起在看着机器重播画面夸赞不已。
这些嘈杂,都被隔绝在那幅静美的画面之外。
那一处仍旧被暖阳笼罩,一段白绸散落在枕边,墨羽般的黑发游淌过白脂似的肩线,相触的两唇堪堪分开,红润得犹如雪中一粒红梅。
她们的一只手还交握在一起,夏星沉另一只手撑起身体,双瞳深邃,红唇上的水泽为她增添了三分邪性的美。她心跳得厉害,咚咚咚的,几近冲破胸腔。
秦霂眼神朦胧,柔美的容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绯红一片。她另一只手的指节还维持着曲起的动作,细指按压着夏星沉的后背,似拒又迎。
“阿霂,还好么?”夏星沉喉咙动了动,声音喑哑。
“嗯,起来吧。”秦霂细细地呼吸了几下后别开脸,轻缓却不犹豫地松开握在一起的手,另一只手从夏星沉背上滑下以后紧握起来。
夏星沉嘴唇抿紧,想说什么又没有张口。
她伸手给秦霂把敞开的戏服拉好,然后才退开身体站起来。
秦霂一眼都没有多看夏星沉,拢着衣服就下地走远几步,被冷风一吹,她面颊上的温度更加让她不能忽视。
她想起那双往时平淡的眼眸,刚才却幽深得无边,热烈的火光迅猛地翻涌着。就像暗无边际的黑洞中燃烧着同样幽暗的火焰,它在蛰伏着,隐忍着,只等待能够一并吞没猎物的那天。
紧接着侵袭而来的温软触感,与那样的眼神相得益彰,强势中不失温柔。
刚过去不久的画面在秦霂的眼前重播,她双颊的暖色蔓延到了耳根。
刚才那个人到底是白微,还是夏星沉。
如果是夏星沉,竟然半点都不担心她会误解,把戏里的情感带到戏外么?
秦霂的思绪纠纠缠缠地浮起来,她不自觉地轻咬下唇,那残留在唇上的触感霎时间让她的脸烧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