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绵长
“衣服。”夏星沉微扬声音,缓步跟上去。
两个小助理早在导演喊cut就抱着外套进来了,看她们老板出了戏,连忙一左一右地小跑过去把外套给披上。
“霂姐,穿衣服了,外面冷!”于淼淼一边给秦霂把外套拉好,一边关心地对秦霂说。
秦霂回神,不动声色地应道:“嗯,我去车上暖暖身子。”
她发现自己没有感觉到冷,从刚才脱戏以后就没有过。反而是有一阵不寻常的热落在了她的心里,让她吹了冷风都没办法忽略的热。
“阿霂。”夏星沉的脚步声跟声音从身后传来。
“太冷了,我去车上坐坐。”秦霂只是侧过身子对她说话,连跟她目光对视都没有。
夏星沉没有再作声,视线追随着秦霂离开的身影,心底所有的躁动都在侵蚀她的理智。
所幸她的理智没有熄灭毫厘,她想要得到当初不愿意发展的那个结果,在她不确定秦霂对妖的看法之前,她不能盲目向前。
夏星沉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一下,没有跟上秦霂的脚步。
《相见欢》后面剩下的戏份,对秦霂跟夏星沉来说容易了许多。
双目失明的司空懿在白微的照料下逐渐复明,在摘掉遮住双目的白绸那一日,白微带着她去镇上,再吃了一次她在那个至高无上的囚牢里吃不到的糖葫芦。
她们的笑声留在行人惊艳的目光里,也留在偏僻的街头巷口里,更留在白微眷恋地轻抚司空懿的脸庞时。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被黑夜吞噬之前,白微把司空懿带到了镇子上的衙门。守卫在衙门外的捕快识得白微那张笑比褒姒的容颜,还有眉间那点夺目的朱砂痣。
小镇的上空刹那间被火光染红,纠集的捕快们欲立功却胆小如鼠。
司空懿不明所以,有个念头在她心底突生,她不敢置信地等待着重见光明的那一刻。
当司空懿的白绸被白微揭下时,冲天的火光都成为眼前人的陪衬。只是这个人的笑容美丽却凄楚,她们四目相对,距离却越来越远,直到越来越多的捕快围在司空懿的身边。
她们的距离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司空懿负伤之前,回到了起初的正邪殊途。
在秦霂跟夏星沉精准的饰演下,《相见欢》微电影的拍摄仅仅历时一周多三天的时间就全部完成。
她们默契地拒绝了秦明图的杀青宴邀约,回到凌海以后以身体疲乏为由各自回了家。
秦霂是不想跟夏星沉有不必要的接触,在那次吻戏之后,她生怕自己按捺不住那颗尚存情意的心。
夏星沉迁就着,让秦霂想避则避。
避得了这几天,也避不了拍摄《心跳》的两三个月。
她心神稍安,回到家里以后处理了些积攒的公务,然后约了还在凌海的许心舟见面。
她们约在一家咖啡厅,老板跟许心舟熟识,二话不说就给清了场。
许心舟早已经坐在角落里等着,面前的咖啡杯还升腾着一缕雾气。
夏星沉身高腿长,穿着深棕色呢大衣的她冷艳内敛,踩着长筒靴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引人目光流连。
她在许心舟对面坐下,把公文包放在一边,“我还在想,你怎么突然不担心被粉丝堵了。原来是包了场。”
许心舟失笑:“我哪有那么大手笔?本来是想开个包厢再选个咖啡师,好跟你聊聊天的。不过这里的老板跟我认识,直接给我清了场。”
夏星沉弯了弯唇角,不再过多纠缠这个话题,对跟过来的服务生道:“一杯蓝山咖啡。”
“好的,稍等。”服务生欠了欠身,然后往回走。
许心舟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黑咖啡,浓郁的苦味在口腔中漫开,她面不改色地笑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前不久你跟霂姐又上热搜了,我听说是你们要拍一个武侠游戏工作室的微电影?”
夏星沉点头,“嗯,那个游戏工作室是她二哥的,已经拍完了。”
许心舟深深地看了夏星沉一眼,笑了起来:“这么说,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她不知道夏星沉跟秦霂之间究竟有什么摩擦,以夏星沉的性子,倘若想要开口就会坦然相告,没有透露分毫就是不想多说。
她多嘴一问,只会得到含糊不清的回答。
所以比起了解详情,她更倾向于帮助夏星沉解决心结。
“听进去了,也在往你说的方向去做。”夏星沉几不可闻地叹息,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双手握在一起置于腿上,扭头遥望着远处的玻璃墙。
她们在拍《相见欢》的一周多时间里,都是住在同一个房间,可秦霂没有再流露出对她的喜欢。
她们仍旧是在同一张床上入睡,就像去南岛的那次一样。只是那次的秦霂怀有希望,所以她们之间没有丝毫不自然,这一次的秦霂看似正常,实际上处处都在回避,刻意的痕迹非常严重。
也或者是她如今知晓了秦霂的心思,也改变了原本的打算,这才能够将这些细小的端倪察觉。
她在计划着怎么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也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向秦霂试探对妖的态度,然而秦霂却在拒绝她的靠近。
夏星沉的双眸忽地有些闪烁,有一些细节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是《戏说光影》决赛的那天,秦霂送她回家。
她不想回头看秦霂的眼睛,她害怕看了一眼就狠不下心拒绝。
秦霂在她身后压着泣声,把所有藏在言行举止下的小心思都告诉她。
“我们伪装成恋人关系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去思考该怎么样利用好它,怎么样才能够弄假成真。”
秦霂在心心念念着怎么借她们那段伪装出来的关系,来让她们之间的牵绊更深。可她却多次在提醒秦霂,她们撒的谎该圆了。
她在用她自以为是的清醒,一遍一遍地伤害秦霂摇摇欲坠的希望。
夏星沉的心酸疼得说不出话,她嘴唇抿得发疼,愧疚感如同潮水一样陷没了她的意识。
她的神色紧绷着,整个人的状态都与刚才不同。
许心舟敏锐地察觉,刚想说话的时候见服务生把咖啡端来,她见夏星沉还沉浸在思绪中,便代替夏星沉对服务生道了声谢。
许心舟思忖着,还是开了口:“你跟霂姐的问题,很严重么?”
夏星沉看向许心舟,眸中的疚意是许心舟从未见过的,“嗯,很严重。”
她坦诚了事情的严重性,却不与许心舟说仔细,许心舟猜想她还是不愿意多说,再一次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星沉,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在提起‘后悔’这种情绪的时候,最常说起的话是什么?”
许心舟又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时刻清楚地牢记生命中最不该错过的时光。
夏星沉怔然,“是什么?”
往时说一不二,似乎不会被任何问题难倒的夏星沉,富豪榜上挂着名字的夏星沉,在商圈被许多人誉为“最有魅力的女人”的夏星沉,此时在情感方面露出了疑惑与求知的眼神。
许心舟在内心把夏星沉那些闪着光的标签都数了一遍,然后含笑又不失鼓励地说:“你想啊,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说‘我特别后悔没有怎么怎么做’或者‘如果我没有那样做就好了’,对不对?”
夏星沉点头,目光落在眼前的咖啡杯上,好像有什么在她的心里呼之欲出。
许心舟敛了些笑,这次开口时再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当你后悔一件事的发生或者未发生,就代表那件事情中大概率主动权在你,选择权也在你。所以趁你还没有走到后悔的那一步,用尽你能用的所有方式……”
她的声音渐渐沉缓下来,有压抑不了的懊悔与追忆。
“不要等。”许心舟声轻却坚定。
夏星沉心头一震,半晌都说不上话来。
许心舟耸了耸肩,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她毕竟不知道夏星沉跟秦霂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说得这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