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门的娃成了皇帝
轻轻退出殿,吩咐婢女莫要去吵醒太子妃。
宫人对视一眼,颔首应是。
廊下安静,林然方动脚步,就叫一团白影蹿了出来,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想起殿内沉睡的人,她皱眉不悦。
“笨蛋、笨蛋。”稚子童音,也唤得十分清楚。
林然俯身将人抱住,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抱离庭院,往庭院里头走了头。至微趴在她的肩头上,依旧唤着白貂:“笨蛋、笨蛋。”
“你喊谁笨蛋?”林然好奇。
“貂啊、它笨死了,捉迷藏欧总是出卖我,它最笨。”至微噘嘴不高兴,想起这个笨笨的白貂就更加愁苦,“阿娘,你不晓得,我让它藏好,它总是不行。”
林然要回东宫,就将人放了下来,吩咐宫人看好,俯身摸摸她脑袋:“下次再玩捉迷藏的时候,你就抱着它一起藏好,别丢下它就成。”
“可是它总出声,还是笨。”至微扬首望着她,小小的眼睛很疑惑,“阿娘,如何让它不出声。”
林然不知,随意道:“那你就哄哄它。”
至微俯身抱起貂,摸摸它脑袋,语气甚为老成:“那我给你喝牛乳,哄哄你好不好。”
林然淡淡一笑,步出东宫,未及回紫宸殿,前线传来密报:“陛下同意求和,半月前班师回朝,只让臣传话给殿下,她思念故人,绕道去了汾州,往殿下莫要记挂。”
思念故人?汾州?林然不解,匆忙回殿,命人拿来舆图,望着凉州的图标,她听阿凉提起过。当年陛下遭遇埋伏就是在汾州,难不成是为了洛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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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汾州,一处山谷中,差点成了陈知意埋葬之地。
多年前行事带着莽撞,手中握有重兵,未逢战败,心气不免高了些,被敌人引进山谷后,才察觉不对,奈何唯一的出路被敌人堵死,进出不得,叫天不应。
被困几日后,粮草都跟着用尽了,几番突袭都被挡了回来,心如死灰之际,洛卿带兵冲了进来,犹如神降。
将士们见到洛公之女,不觉振奋,与之一道杀了出去,这才解了围困。
那日,洛卿坐在树下,手心起了血泡,这是多日奔波没有得到休息才造成的。
皇帝找了一遭,见到当年那棵树犹在,心揪了起来,腿似灌了千斤重,她举步维艰。
今日天气阴沉,清风扫过,她似是听到了些许声音:“陈知意,我救你一命,你以身相许如何,我不嫌弃你笨。”
她阖眸,风中是她的回答:“我嫌弃你。”
山谷空幽,芳草气息浓郁,树下极为清凉,鼻息间绕着淡淡的芳香,草木茂盛,与多年前还是有些变化。
皇帝择了一处坐下,扬首望着枝头绿叶,密集的缝隙里可见空中云卷云舒,她靠着树干,手中却是洛卿的手书。
她握紧后,就没有松开,眼神中一片怅惘,常吸一口气,唇角张了张:“阿洛,突厥再次称臣,大周可安静数载,小乖处可安心不少了。”
小乖不懂战事,她只能扫清障碍。
手书在手中发烫,烫得她几乎抓不住,半晌后,淡然一笑:“阿洛,你曾说若没有来救我,我早就死了。”
树下十分凉快,让人昏昏欲睡,皇帝数日奔波,靠着树,阖眸而思。
眼睛一闭,似又回到当初,洛卿粘着她不放,明知她是棵木头,却还是跟着,她常说:“我不嫌弃木头,我给你雕成漂亮的木雕。”
场景一变,她见到那场大火。
第150章
洛王府里的大火, 是皇帝余生的噩梦。
在洛卿死后, 她梦到过无数次,梦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熊熊烈火, 烧得房梁榻了下来, 噼啪的声响令她身临其境,奈何火外,她见不到一人。
洛卿方死的那些年, 她在梦里总是听到阵阵啼哭声,啼哭声让人心碎。她奔着哭声而去,找了许久, 都没有找到。
洛卿一死,那些过去都成一场华而不实的虚梦,梦醒就什么都没有。洛卿成了她的过客, 边境数年, 狂沙拂面, 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总想找到洛家的人, 听到关于洛卿生前的事,哪怕一两句话都可以, 奈何,所有的努力就像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那年,总觉得熬不过去了,趁着边境稳定, 她带着人回洛阳,误打误撞截了林然。
那个看着乖巧,实则很野的孩子。食物摆在她的面前,都不肯吃。
她不知小乖就在眼前,可恨穆能明知真相而不愿意说。穆能对洛公的兄弟情,天地可鉴。她自认穆能对她有恩,对洛家有恩,可她只是一凡人,不知真相,如何懂得。
穆能带兵围困洛府,逼得洛卿自焚,一夜之间,她家破人亡。
如何不恨?
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午夜梦回,她总能想到些许,那些记忆深深刻在脑海里,她不想忘,也忘不了。那是她活在世间最好的记忆,一旦忘了,人生就毫无意义。
这么多年,她努力去为洛家平反,洛卿曾说徐徐图之,心急无用,反被旁人牵着鼻子走。她只能等,等到回洛阳,见到与洛卿相似的林然。
林然与洛卿,不仅五官相似,就连性子也是一样的,骨子里的野性唤起她沉静很久的感情。有那么一刻,她想将这个孩子占为己有。
可她终究不是洛卿,再像也不是,她站在悬崖边上止步,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如今,她庆幸自己悬崖勒马。
山谷外驻扎着将士,陈晚辞坐在马上,心中不安,许久不见陛下出来,打马进山谷。
她策马而进,远远地就看见树下孤寂的影子,不知怎地,忽而想起母亲。
母亲乔琇对洛郡主痴情一生,只她毫无怨恨,将那份感情永藏心底,当年的事,作为后人的她们也是不知。从母亲藏下的书信、还有那些寂不出去的信,她才知晓母亲对洛郡主爱得深沉。
甚至后来凭着对洛郡主的情,不惜与父亲站在了对立面,数次帮助林然。
在离树数步远的时候,她翻身下马,徒步走近,见皇帝神色哀痛,轻轻出声:“陛下。”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皇帝未曾醒来,陈晚辞在她是神态中见到了郁郁寡欢。皇帝与她的母亲,何其相似。
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洛郡主究竟是怎样的人,使得母亲为她神魂颠倒,自她死后,母亲就染病在榻,心病无法纾解,病了多年,药石无灵。
她实在不忍皇帝也赴了母亲的后尘,她敬仰大周这位皇帝,也甚是佩服她的果断,用兵如神,那股子坚韧引着数万将士冲锋陷阵。
皇帝虽是沉睡,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份手书,她细细凝望,不知是何物,想来能让陛下如何珍惜的,该是洛郡主的遗物。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见陛下无回城之心,吩咐将士在山谷外安营扎寨,在树下燃起火堆。
皇帝不知是醒是睡,总觉得那股悲伤挥之不去,陈晚辞不敢打扰,吩咐将士去熬了些米粥。
汾州是何地,跟随皇帝多年的将军知晓,洛郡主的兵法甚至超过皇帝,从未失算过。
唯一一次失算,就是洛公败了,她自焚。
以命付出代价。
大周遭逢大捷,回洛阳后必然都是加官进爵,皇帝并非是昏君,知晓将士辛苦,必会大力赏赐。
将士围着火堆而坐,比武斗乐,甚是开心。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恰是他们心中最好的映照。
近子时,不守夜的将士都就地躺下睡了,明日醒来必然是赶路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休息的机会。陈晚辞巡视一周后,还是去见陛下。
皇帝醒了,火堆下神色苍白,显得极是疲惫,那碗充饥的米粥早就凉了。陈晚辞走近,接过米粥就要去热一热。
等她去而复返,皇帝姿势不变,好似许久都没有动过,她恍惚开口:“臣母亲当年也像陛下这般,窗下一坐就坐许久。”
“乔琇看着柔弱,实则心性坚硬如男子。”皇帝的声音略带沙哑,深深地凝视火堆,不带一丝波动。
火即火,多年来的梦境呈现,她看着那些被烧黑的干柴,想到洛卿也是这般,心口一阵悸动,痛得她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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