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染梨花开
锦汐面上笑意不减,回身盯着闾儿看了许久。
闾儿摸了摸脸,“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这脸上没有脏东西,可你这心里有脏东西。”
这话说的闾儿面上有些尬尴,神情微变,语气也带着几分试探,“我的心里有什么脏东西?”
“你这心里整日想着男人,一点都不害臊。别的宫女就算有爱慕的男子,也不好这般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你倒好,丝毫都不掩饰。你说,你这心里的脏东西,是不是男人?”
闾儿脸上刷的一下通红,扭头羞涩道,“哎呀,你就知道欺负我,不和你说了。睡觉睡觉睡觉!”
锦汐看着她钻入薄被之中,脸上的笑容蓦地收敛回去,眼底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眉头稍稍挑起,又侧头看着窗外。
三更时分,闾儿已经睡熟,锦汐起床摸着黑,开门出去。
沿途避过侍卫,一路来到了宗卷处,翻找着白日里看到的那本事例簿。那事例簿上记载的是当年那场谋反案的详情,她特意做了记号,趁着夜间无人来查看的。可找到那本事例簿的时候,上面又被人撕去了好几页。
锦汐心中暗惊,刚刚将事例簿放回书架上,就听到一声轻咳。
“什么人?”
宗卷处的门被人推开,王壬安从外面走进来,手中举着一只灯笼,四下一照,又咳了好几声问道,“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还不滚出来?”
锦汐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外面又多了个声音道,“王公公,您在这里做什么?奴婢找了您好久了。”
王壬安回头笑道,“哟,原来是夏莲啊!你不在庆和殿伺候公主,怎么跑到杂家这里来了?”
夏莲上前,四下看了一眼,对着王壬安的耳边小声道了一句。
王壬安的脸色微变,似有惊喜,“公主真这么说的?”
夏莲点点头,“公主的话,王公公可要记在心里。”
王壬安思量片刻,又问道,“老奴听公主的便是。但这先帝的事例簿尚未整理出来,不如你明日这个时候再来取。”
“也好,那奴婢先回去禀告公主。”
“记得告诉公主,这件事情切莫让旁人知晓了。未经皇上允许私自借阅宫中的事例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王壬安担忧道。
夏莲一笑,“王公公放心,此事绝不会让别人知晓的。而且公主不过借阅一晚,隔天就会送回来。公主说了,王公公辛苦这么些天,也该出宫颐养天年了。这件事公主自会替公公向皇上求情,早日让公公回乡的。”
王壬安一听,面上的喜色更浓,接连道谢。
他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了,可这太监想要出宫,比宫女难了许多。大多太监都是老死宫中,一辈子回不了家。
这人老了,落叶归根的想法也就越浓烈。只是他一个不得宠的太监,哪里能与皇上说这些呢。
现在有公主帮忙,他自然高兴了。
随后一路送夏莲出去了宗卷处,又回头看了一眼,想着许是自己年纪大了,此前怕是听错了,便没再继续回去查看。
锦汐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事例簿接连被人为破坏,说明她的行踪一直有人知晓的。
当下不敢在停留,便又悄悄回了房中睡下。
转眼之间,离皇上下令的十日期限仅剩三日,孟秋成整理好官袍,不紧不慢的入了宫。
恰巧遇见了绍仝,见他正与梁王说着话,便笑着对二人行了礼才往宫里走。
“孟大人请留步!”魏元昊喊住了孟秋成。
绍仝面上明显不悦,对着梁王行礼之后,匆匆离开。经过孟秋成身边之时,目光里更是射出一道不屑。
孟秋成并不在意,目光也丝毫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径直走到魏元昊面前再次行礼,“王爷叫下官何事?”
魏元昊此时看着孟秋成,心里多了几分不甘。细细打量,样貌才学与自己有着天差地别,智谋也不过如此。虽说这人抓住了庸王,但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这人为了上位刻意安排的。
且这人一次次与自己作对,又一次次坏了他的好事。此番一看,更觉这人一无是处。将自己与他作比,实在有些抬举这人了。
但皇上如今信任他,他又是景荣公主的驸马,这一层层的关系梳理下来,他们之间也连带着成了不远不近的亲戚。
魏元昊惯于和善的笑意在脸上,引着一些年轻的小太监忍不住侧目。也难怪宫里人都说,梁王丰神俊朗的容姿是大周百年以来最为出众的。
对于这些眼光,魏元昊早已见怪不怪,反倒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孟秋成,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孟大人,十日之期所剩无几,不知孟大人可有了头绪?”
孟秋成恭敬回道,“王爷,这件事情,请恕下官不能说。”
魏元昊讪笑一声倒也不再追问,只是凑近道,“不知道孟大人可还记得烟雨楼的洛英姑娘?她似乎对孟大人倒是十分在意。”
孟秋成面色忽的一紧,挑眉看着魏元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这个魏元昊丝毫不露破绽,孟秋成不明白,他此刻提及洛英的意图。
于是也笑道,“呵,下官记得王爷当初可是出了十万赏银打赏洛英姑娘,难不成王爷心中对洛英姑娘有意?若是这样,那岂非正好。王爷,您要是想,现在就能娶了她。”
“是啊!只不过娶她的人不是本王,是武将军。孟大人近来没有去过烟雨楼怕是不知道,这洛英姑娘很快就要成为将军夫人了。孟大人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魏元昊眯起眼睛,笑容冷淡下来。
孟秋成心下一惊,从魏元昊的眼中看到了权势的压迫。
“在本王这里,凡事本王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既然孟大人不喜欢洛英姑娘,那本王就让她嫁给一个喜欢她的人。你说本王这样做,可有错?”
孟秋成无法反驳,但却从这些言语之中,明白了魏元昊的狠心。她有些不明白,洛英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步棋。但好在现在这步棋,还威胁不到她。
“孟大人处处留情,未必是好事。此前的事情,本王也可以不计较。但唯独一个人,本王绝不会让步。
本王言尽于此,孟大人是个明白人,应该会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皇上的脾性,本王很清楚,安荣在一众皇家兄妹之中又是最得圣意的一个。孟大人,切莫辜负了安荣的一片痴心。”
说完,魏元昊抬脚入宫,走到宫门处又回头看着孟秋成,露出一丝得意,“孟大人,在这里,行差踏错,便是无尽深渊。到时候摔的粉身碎骨,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你。”
孟秋成望着那俊朗背影消失在宫门后的光影中,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扳倒了一个庸王,这背后暗藏着的梁王才是一条真毒蛇。
她不明白魏元昊独独与她提及洛英是为了什么,一个任务失败的棋子,便是弃子。可这魏元昊反而让她嫁给了武兆霆,她实在担心这其中会有变数。
任何变数,于她而言都十分危险。
何况如今魏元昊已经与她挑明目的,她更加不愿看到有变数影响。
幸得锦汐如今在宫中,魏元昊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宫中造次。
她在朝中的势力单薄,想要与这些豺狼虎豹争斗,只有去争夺权势。永乐寺一事,就是她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孟秋成收了眸子,望向高大的城墙,迈开步子,入了高墙之中。
魏安荣办事,她一向放心。现下有了结果,所以她才会匆匆入宫。
有些事情,是皇家的隐私,不能当众揭秘,戳皇上的心。那就只能想方设法的合了皇上的心思,解决这不该有的秘密。
这图海呢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可他也必然逃不过一死。太后已经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她只能如法炮制,在图海死之前逼他就范。
今日景荣公主约了皇上在御花园中赏花,早早的就命人准备好了糕点。孟秋成入宫面圣,就被人引着去了御花园内。
魏安荣老远就看到了孟秋成,眼底露出一丝期盼。环顾四周,在夏莲的耳边说了几句,夏莲不着痕迹的退了下去。
刘喜眼尖,看出今日不寻常,当下遣散了一些在这御花园伺候的人,只留下一些懂得深浅的奴才们。
孟秋成上前叩拜,魏元齐并未抬眸,只抬了抬手,“起来吧!孟爱卿今日入宫,是不是有好消息要与朕说?”
孟秋成与魏安荣对视一眼,方低下头道,“皇上,臣尚未查到。”
魏元齐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立刻一冷,“没有查到?”
“是,没有查到。因为有一重要人证,臣没有把握能够让他说出实情。所以特来询问皇上,可否在御书房审问此人。”
魏元齐冷笑,“孟秋成,你尚未有任何证据,又没有把握能让有嫌疑之人开口。朕凭什么要相信你?”
孟秋成撩起衣袍,跪在魏元齐面前,淡淡道,“因为此事关乎异姓王柳闵晖。”
刘喜面露惊骇之色,连忙斥道,“孟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魏元齐却抬手制止,看着孟秋成,望着那一双精明的眸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留着这人在身边,似乎并非坏事。
许久,他才道,“你可有把握?”
孟秋成抬头,无惧魏元齐的目光,“想必这也是皇上多年疑惑,臣若没有把握,绝不敢胡言。臣还想留着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多活几年,为皇上分忧。”
“哼,哼!好,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替朕分忧的。”
不多一会儿,夏莲就悄无声息的站回到魏安荣的身边,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魏安荣面露难色,但看了看孟秋成,似是下定了决心,轻轻点头。
夏莲知晓结果,便不在多问,只紧紧跟在魏安未;知;数荣身边,不敢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