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染梨花开
闾儿从宗卷处的楼中出来,见到锦汐与孟秋成在不远处说话。便走到王壬安面前问道,“王公公,那个是不是景荣公主的驸马爷?”
王壬安瞅着她,细细恩了一声。
“他找锦汐干什么呀?”
“多话!平日里杂家是怎么与你们说的?少问,少说,少管闲事。行了,这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你先回去吧!”
闾儿低头,应了一声,“哦!”余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人这才离开。
王壬安也看了一眼,心中明了,自觉将宗卷处空了出来,随后离开。
孟秋成的目光一直警惕着四周,见这宗卷处的院子里没有外人,这才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锦汐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小声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在宗卷处已经查看过了。所有关于邓将军谋反的事情,都只有一个大概,具体邓将军是如何谋反的记录,同样被人撕去。会不会也是先帝?”
“不会!”孟秋成斩钉截铁道,“对于一个谋反的臣子,先帝不会忌讳,反而会让人详细记录他是如何谋反又是如何被镇压,好来彰显皇家的天威。对这记录做手脚的人,定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这个人这么害怕,看来当年的谋反案,其中大有蹊跷。”
锦汐上前,声音更轻,“虽说详细记录被毁坏,可这些天,我借着打扫为名,暗中查看了所有先帝在位的事例簿也不是毫无发现,你知道当年举证你爹的是何人吗?”
孟秋成眉心一紧,“何人?”
“正是皇后的父亲褚将军。听闻他曾与你爹算是八拜之交,最后也是他亲手将你爹推上了断头台。”
孟秋成握紧拳头,心中已经怒火满溢。褚西如今是国丈,权利地位都有了。而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郎将,儿时还曾入他们家做客。
那时候爹娘在世,她因顽皮,偷换了府中小丫鬟的仆服,将茶水打翻于他身上。表面上说着不计较,可暗中借着出恭的空挡,狠狠打了她一耳光。爹娘仁厚没有拆穿,后来与这人也就疏远了。
没想到,那个举证之人竟会是他!
这般想来,孟秋成也不觉意外。如此心胸狭隘的小人,为求荣华,诬陷他人,实属正常。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举荐了她那忠肝义胆的父亲。
见孟秋成面色难看,一直不语,锦汐拉了拉她胳膊,“你怎么了?”
孟秋成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想,褚西将军一向懦弱怕事,是谁给他的胆量去举证一国功臣。又是谁暗中在我家留下了谋反的证物,恰好让先帝查出。这背后,一定还有人。”
“我也觉得蹊跷,所以,我想去钟秀宫。”锦汐道。
孟秋成表情一滞,“你说什么?”
“当今皇后是褚西将军的嫡女,褚西将军每月都会去钟秀宫,我若是去了钟秀宫伺候,或许能够查出些蛛丝马迹。而且前几日,皇后已经着人来过了,要调我去钟秀宫,我已经答应了。”
孟秋成呆愣的看着锦汐,面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还有几分怒气,阴晴不定的让人难以猜测。她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锦汐,终是怒不可遏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这后宫比朝堂更加肮脏。你可知道,在这里,你若是死了,没有人能救的了你。你可知道,我费尽心思的让你入宫,也不过是让在你这宗卷处谋一份暂时的安稳。你可知道……”
不等她说完,锦汐就打断道,“我都知道!你当初选中我,不也是因为我能够自保,懂得分寸?你帮我查清了永乐寺大火,我帮你查当年的谋反案,我们算是扯平了。而且我与公主是旧友,梁王也不会让我死。”
孟秋成冷笑,忽而觉得眼前人让她有些陌生,勉强咬牙,“原来你早就知道,呵,呵呵!但你说过,入了宫一切听我的,为何你还要善做主张?”
锦汐未曾想过孟秋成竟会这般生气,心中一顿,似有一盆凉水,将她从里到外浇了个彻底,即便是夏末的高温不减,她却仍觉得有些冷。
眼眸蓦地一紧,也沉声质问,“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你觉得,我能如何回绝?”
“就算你不能,你也应该拖延至我来。可你早就想到了,你铁定了你有人护着,根本不需要我,是不是?”孟秋成的声音轻下来,最后一句说的有气无力,垂手站在原处,阳光照在头顶,面上一片阴影。
她立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原本今日想见她,想让她多忍耐些时日,现在看来,她这些安排都多余了。
孟秋成转身,握紧拳头,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两只拳头上,攥了又攥,最后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入宫之前,我便说过,会护你周全。我生气,是因为这如今一切将不在我的掌控。也罢,既是皇后懿旨,你不能抗旨,那你且等我,我去求皇上。”
“孟秋成!”锦汐出声喊道,走到她身后,略一思索。其实她都明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从相遇至今,同生死共患难,但凡有危险,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说不感动是假,说不心动是假,说不喜欢是假。
恰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承受她的好而无动于衷。
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消瘦的身形,多日牵挂化作绵弱心疼。凤三说她从小吃了太多苦,现在她终是能够理解。一个女子,比任何男子都要坚强,该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做到。若真要说,这样的女子,是她配不上才是。
“孟秋成,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图一时新鲜?”
孟秋成猛然转身,眼中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你现在还在怀疑我?”
锦汐摇了摇头,“情爱于我本无从奢求,是你,是你死皮赖脸非要纠缠着我不放,是你死皮赖脸非要闯入我心里。如今倒好,你却是想要让我一人再独善其身,你说这样的爱,算什么?”
“我……”
“你别说话,听我说!”锦汐强硬道,目光灼灼的望向眼前人的眸子里,心底恍惚间的心疼牵挂让她终敢正视那份不该有了的情、欲。
“那次,你为救我受伤,我欠你一次。你替我帮那些无辜僧侣查明真相,我欠你两次。如今你的事,也与我有关。若当年没有义父,我也不会有今日。你的事便也就是我的事,我有什么理由置身事外?
你我之间,不说欠不欠,不说值不值。只说,爱,或者不爱!”
锦汐的话说的十分明白,孟秋成纵使傻子也听的清清楚楚。心底喜悦已是溢于言表,满面笑意的抓紧锦汐的胳膊,“你刚刚,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锦汐却是面色一沉,“孟大人,不是一心只愿我安好么。那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寻个机会,远离这皇宫,日后再嫁个如意郎君,如孟大人所愿。到时候孟大人也就不必再费尽心思的想着,要如何保护我了。”
孟秋成急切摇头,“不行,你要嫁也只能嫁我一人!”
“是吗?可孟大人不是一直希望我置身事外么?”
“我那是担心你,我那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锦汐愤怒甩开她胳膊,抬脚就走。
孟秋成脸上的笑容也被她这一甩僵硬在脸上,口中依旧苍白解释道,“锦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让你置身事外,是不想你受伤害。”
锦汐并未理会,走到了院中门口处,才停下脚步。“孟秋成,你可知道,我亦不想你有事。所以,我想为你做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也愿意为了你,哪怕是有危险。两情相悦是难事,同甘共苦也难。
但既然我们已能两情相悦,难道就不能同甘共苦吗?
我也想,等你的事了了,我们便能离开京都。到时,我想去看一看北姜的沙漠,还想去看一看西梁的雪山。你可愿意?”
孟秋成望着那纤细背影,蓦地回神,急忙应道,“愿意,我愿意!”
锦汐低头浅笑,忽觉心中有了牵挂也是一件别有生趣的事。等到出宫那一日,能与自己喜欢的人游遍山河,此生她便也别无所求了。
一直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院子口,孟秋成的脸上还依旧挂着痴傻笑意。
带着这份心情,回到府中,端着茶水亦是笑出声来。
周师爷看着孟秋成的模样,摇了摇头,“大人这是捡到银子了?”
阿羽冷声道,“大人还不至于为了银子这般高兴。”
周师爷侧头看着阿羽,指着自己的脑袋,“那可能是大人丢了银子,悲伤过度,以至于这大脑不太好了。阿羽,你是大人的贴身侍卫,你好好照看大人。我呀,得去买两个包子去。这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大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yl芠枫的地雷包养,么么哒
感谢追文的小可爱,虽然你们总是站邪教气我,但我还是爱你们的!
第73章
周师爷与阿羽说的话,孟秋成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端着茶杯笑着放下,不一会儿又拿起,反反复复无数次,丝毫不觉。
然后侧身问道,“阿羽,你说这两情相悦是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阿羽想了想木讷道,“我只知道大人您今日有些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
“周师爷说你丢了银子,可阿羽觉得,你像是丢了魂。凤三认识的人多,不如给大人请个法师看看可好?”
孟秋成眉头一挑,打量着阿羽,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几日不见,阿羽也不像阿羽了。阿羽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难道凤姐姐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让木头开了窍?”
阿羽面上羞红,低头沉声道,“凤三说你好些日子没去烟雨楼,可是因为锦汐不在那里?你都不去看她,她已在我面前抱怨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