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张好人卡
陆翡之不是自己想做那只蠢呼呼的小金雀,只是他之前消耗太过,所以变回了幼年时期休养生息。顺其自然地养着,自然是最好的。强行醒过来, 还不知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陆翡之没有说话。
谢眠经历了多少遍,他就看了多少遍。一次又一次, 如同万箭穿心。
怎么可能, 不出来呢?要是能再早一点出来就好了。
再早一点,再早一点,一直早到阿眠真正的幼时, 就好了。
这一幕很奇怪,高大的青年将瘦小的孩童搂在怀里,是一个全然保护的姿态。但被保护的小孩子温柔而平静,青年却愤怒到浑身都在发抖。
谢眠靠在陆翡之怀里,顿了一下,才解释道:“这只是我的记忆。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其实这一切都很古怪。
这个地方古怪,那个女人和阿眠的模样也古怪,阿眠刚刚的举止动作,显然也不像是失魂症。
但陆翡之都不去想那些。他只是捧着谢眠的脸,一下下吻谢眠的眼睛,又重又狼狈,语无伦次:“没关系。”
“不用怕了。”
“我,我帮你挡着。”
谢眠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这些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就像幼年时,陆翡之不高兴,陆岚便轻轻为他啄羽一样,是出自本能,最温柔的安慰。
谢眠感觉到有水珠滴落在他手背上,让他猛地缩了一下手。
谢眠终于明白,为什么眼泪明明没有多高的温度,却总是被形容为“滚烫”。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这是谢眠第一次,见到陆翡之的眼泪。
幼年孤身流落在外的时候;小小年纪被仇敌追杀的时候;甚至是,谢眠拒绝他的示爱,前往饮雪城的时候,都没有流过眼泪。
能看的出来,陆翡之拼命想忍住,但是眼泪却从眼角掉下来。
他这么狼狈,这么痛苦。
就好像,那个被推倒,被烫伤,被践踏羞辱的人是他一样。
谢眠抬手,去擦陆翡之的眼泪,安慰他:“这是最后一次。后面我就没再和他们一起生活过了。”
保姆回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非常害怕,打电话给了谢眠的祖父。
谢眠在医院住了很久一段日子,因为烫伤,也因为湿着衣服在地上躺了很久,高烧到昏迷不醒。
等他出院,就被接到了谢家老宅,从此辗转在各个亲戚家里,一直到十八岁。
后来,钟听雨也来看过他几次,但是他要么躲着没有见,要么就沉默以对。慢慢地,钟听雨也就不再来了。
陆翡之却没有感觉到安慰。他看着年幼的谢眠,双目赤红,轻声道:“我好恨啊。”
恨钟听雨,恨谢淮,恨那些有照顾谢眠的责任,却对此不闻不问的人。
他从没有这样憎恨过谁,甚至是多次害他的云家人,都没有这样咬牙切身,深入骨髓的恨。
他的恨意甚至进入到了他的灵力之中。那蔓延在幻境中的红光,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纯净,而是染上了一丝腥意。
“不值得。”谢眠意识到陆翡之的情绪不太对。他抵住陆翡之的额头,看着陆翡之的眼睛,“没必要在意这种人。我害怕的,也从来不是她。”
不是那盆烫水。不是生身母亲的漠视和伤害。
谢眠一直想不明白,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面对钟听雨,弱小又心怀期待的孩子,为什么还会被困在这个场景里。
直到这一刻,看着陆翡之赤红的双眼,看着他痛若几身的煎熬,谢眠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他恐惧的,是真心被践踏,被抛弃,是付出得不到回应。
更是为了不再被伤害,宁愿画地为牢,再不敢对谁主动伸出手的,懦弱的自己。
那盆水曾经在谢眠身上留下了很大一片疤。谢眠也是从此开始,学会了礼貌疏离;学会了不再抱有期待。
后来到了云渺,他本以为那片疤已经不见了。
原来那片疤,还留在他的心里吗?
从饮雪城回来,他始终没有对陆翡之表明自己的心意。除了因为陆翡之回到幼年期,听不懂那些话之外,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胆怯的原因吗?
谢眠笑起来,问陆翡之:“你想知道我害怕什么吗?”
话音落下,陆翡之怀里那个孩子的身影,就突然变得模糊,渐渐拔长。
幻境的内容还在继续,唯独其中的主角,那个小孩子,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成年后的谢眠。是陆翡之所熟悉的那个,温柔而端丽的青年。
也对,那个孱弱年幼,会因为母亲的漠视而痛苦无助的孩童,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长大了。
没有变得怨天尤人,也没有变得尖酸阴暗,他长成了一个这样好,温柔又勇敢的青年。
谢眠看着陆翡之的眼,神色认真:“我还是很害怕。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这个毛病了。”
胆小又防备心重,给出去一点点真心,就害怕别人会对它嗤之以鼻,打落尘埃。
他所有的恐惧,都与爱有关。
“但我愿意再鼓起勇气,尝试一次。”
这次是陆翡之先伸出手,是陆翡之给了他足够的爱和包容,足以让他再尝试着,伸出去一次手。
陆翡之呆呆地看着他怀里,一瞬间长大的谢眠,没有给出回应。
但他回不回应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谢眠捂住了陆翡之的眼睛,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陆翡之整个都僵住了。
谢眠的吻很轻,一触既离。他甚至还有闲心,想着退开后,该怎么跟陆翡之开口。陆翡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刚刚才离开的柔软,又追了上来。
那甚至不能说是柔软了。
因为对方恶狠狠地撞上来,甚至有些痛。
四周幻境未破,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走来走去,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已经没有谁去在意她了。
因为他们正滚在地板上接吻。
谢眠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躺到地板上去的。他只是紧紧的搂着陆翡之的脖子。
他们谁也没做过这样的一件事,很笨拙,时不时唇齿磕碰,没有任何技巧。
但他们那么认真,那么投入,感知着彼此的温度和味道。
谢眠离开的那些年,陆翡之偶尔深夜坐在城墙上,看着饮雪城的方向,也会忍不住问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做道侣呢?其实阿眠不想的话,像过去一样做朋友,又有什么不行呢?
亲吻,上床,这些事,也未必有多么要紧。不过是最简单的肉/体/欲/望罢了。
直到此刻,他把谢眠按在地板上,又捏着谢眠的后颈,以捕食者的姿态,一寸寸舔舐过他的柔软。而谢眠不仅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主动打开唇缝,微微仰着头迎合他。
陆翡之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不甘心只做朋友。
是啊,就应该是这样一件事。
他和谢眠,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关系。
他们彼此交缠。
他们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等肥吱主动那就猴年马月了,还是我们阿眠来吧。
唉,看到评论有小天使问,难道我写的不够明显吗,青年青年青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阿眠接吻时已经是青年了!小孩子只能和肥啾互相戳肚叽!只有成年人才能滚来滚去!
晚安。
第64章
谢眠坐在地板上, 用发带重新扎头发。
尽管知道这里只是幻境,他还是忍不了自己披头散发, 衣衫不整的模样。
陆翡之刚刚凑过去, 被他打开,蹲在旁边,有点不甘心:“扎头发做什么?发带扎得又不牢。”
再咬一下嘴, 就又散了。
谢眠咬着发带一端,横了陆翡之一眼。
他需要用发带,到底是谁害的?对了,他还没跟陆翡之算蹲在他头上的帐。以前陆翡之是个小白痴,他不跟他计较, 现在倒适合算总账。
自从咬过嘴,虽然最后是被谢眠连推带攘打开的, 陆翡之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膨胀。
那个面目可憎, 不堪为人母的女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他们两个。谢眠在绑头发,陆翡之就溜达来溜达去,左看看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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