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下
太子就差没挑明了说,要给予狄青制举及第的出身作为奖赏了。
制举远直入武职要好的多,虽比贡举进士要次上一等,但后者对狄青而言是希望渺茫,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明显是最好的出路了。
尽管他对历史上狄青的命运记得的并不多,但也不难猜出,在大宋这文尊武卑的大风气下,恐怕不会有多自在。
陆辞将赵祯的信彻底念完后,又从头到尾地重新阅读了几次,确定没有遗漏的信息了,便认认真真地写起了回信。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一封不逊于来信厚度的回信写好。
他先对小太子的临场应变、火眼金睛进行了真挚的表扬,欣然接受了小太子给他提供的留在秦州的选项,又对吐蕃一战的一些有趣细节进行了讲述……
唯一只在狄青的安排上,暂留下一片空白。
他虽认为这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还是打算等狄青回来,再问问对方的看法,最后做决断。
毕竟等过了这年,狄青虚岁也满十五了。
不再是得凡事靠他做主安排的小兔崽子,而是个……大兔崽子了。
陆辞欣慰地想,自己虚岁十五时已赴贡举,狄青也该有权力为自己的前途谋划。
身为家长该做的,无非是在边上给予意见,可不是一昧干涉了。
这么一搁置,便是整整一月。
待由曹玮率领出征、声讨诸部落的五千精兵,携累累战果,意气风发地归来时……
陆辞一眼就看到,曹玮身后一左一右,左边为其一手提拔出的强力干将李超,右边赫然是无官无职的狄青了。
哦?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显然,最值得关注的地方莫过于,在如此重要的位置被狄青占据后,周边兵士竟都是一脸服气。
别说曹玮从来不是个在军中都乐意徇私的脾气,单是如此服众的表现看来,定是狄青又有了什么不得了的亮眼战绩了。
……毕竟是青史垂名的人物,熠熠发光,也不出奇。
陆辞一下将事实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后,就放平整心态,笑吟吟地亲自迎接上去。
而隔老远就一眼捕捉到最耀眼的公祖的狄青,面对隔了整整一月未见的公祖,瞬间没了在军中气定神闲、沉稳自若的模样。
他忙不迭地请示曹玮。
曹玮一脸卒不忍睹。
在外头还跟匹狼似凶狠勇猛、孤高淡漠的骁士,怎一见那笑眯眯的陆狐狸,就变成只不住激动摇尾巴的狗崽子了?
就差这么几脚路了,有必要急成这样?
他意兴阑珊地一挥手,就见高兴万分的狄青以乳燕投林之势,策马朝陆辞的方向直冲过去。
曹玮撇了撇嘴。
真不知兴奋个什么劲儿?
既不是爹娘,又不是自家媳妇儿。
他暗暗腹诽着,也没眼再打量那俩人了,横竖狄青也不是他手底下的正经兵,索性只将余下兵丁先带回营房,去寻陆辞汇报战果。
看狄青双目放光似地策马狂奔而来,陆辞下意识地展开个慈爱笑容,就想拍拍他肩。
“咦?”
陆辞讶然察觉,他要拍这小狸奴的肩头,竟然……还需要抬手了!
行吧,到底是后世闻名的狄大将军。
陆辞玩味地将努力装作镇定的狄青打量一遍,感叹道:“你怕不是春麦苗托生,才能见风长吧!”
狄青虽不懂‘见风长’是什么意思,却凭直觉领悟出公祖是在夸赞自己,不由克制地抿唇笑。
陆辞稍微羡慕了下狄青这说长就长、眨眼就真要超过自己的个头,又在人身上拍来拍去,确定没伤筋动骨后,便领人回营泡澡。
一路被喜悦冲昏头脑,直到浑身脱了个精光,顶着一身泥灰汗臭浸到热汤里,才后知后觉公祖还一直盯着的狄青:“……”
他脸色骤红。
……公祖,是又要看着他泡么?
陆辞还真没想过要避讳这些,更不知狄青的脸已比泡在热汤里的身体其他部位还要烧红了。
他与狄青又闲聊几句后,就将太子所提的制举出路,与之详细说了。
为免狄青太受自己意见影响,他特意将自己的看法暂时隐去不说。
只是讲完之后,陆辞无奈地发现,狄青虽一脸认真,目光却似凝滞,且半晌一言不发。
怕是什么都没听到。
陆辞好笑道:“你听见了么?”
狄青这才回神,赶紧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陆辞当他是太累了才忍不住走神,善解人意道:“你不必急着做决定,攸关前程,你且好好想想,我过几日再来问你。”
狄青主动问道:“公祖认为哪个好些?”
既他主动发问,陆辞才将自己的看法一一道出。
不等陆辞说完,狄青已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请公祖代青叩谢殿下隆恩。”
陆辞笑道:“你好歹多想上几日吧?如此快做决定,未免也太草率了。”
狄青坚持道:“多谢公祖美意,只是我当真已想清楚了。”
贡举纵是光明坦途,他却定然将走得磕磕绊绊,无比迟缓。
待到出人头地那天,恐怕得到猴年马月了。
唯有投身军旅或制举,才能更快派上用场。
……也能早些护住身后的公祖。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与狄青商定后,陆辞又鼓励他几句,才离开了房舍,去寻曹玮了。
隔着朦胧水雾,狄青定定地目送他离去的身影。
直到房门关上,完全看不见了,他才闭上眼睛,静静地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陆辞一路直奔城墙,果真发现了闲不住的曹玮。
曹玮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枯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城门守兵拉着话,听到陆辞来的动静,便‘呸’一声将草吐掉,咧嘴笑道:“陆秦州,今个儿教子咋那么快?”
陆辞清楚狄青瞧着稳重沉默,但自尊心颇强,并不接他的玩笑话,只回以微微一笑。
曹玮被他笑得莫名一渗,不禁收了揶揄的表情,轻咳一声,正色走了近去。
这回出征虽有一月之久,但用于对敌作战的却并算不长,大多时日,皆耗在清点战果、奔波于不同部族间的路上了。
之所以会这般顺利,说来还是托了官家赵恒闹天书下凡的修仙闹剧的福:不仅让宋民变得悠然散漫,还无心插柳地麻痹了四周势力的警惕心,只将宋廷视作软弱无能、阔绰好欺的羔羊。
况且自太祖皇帝数度北伐,皆是铩羽而归后,宋廷就再没了那股锋芒锐气。就连镇边的边陲州府,都渐渐把长官替换成了瘦弱文臣。
惯来就只有他们肆意扰边,索取财帛的份儿,哪儿能想到,刚将吐蕃打个头破血流的宋廷会忽地变得士气如虹,连仁义都不讲了,径直朝他们开战?
对他们的惊恐质问,曹玮可不管。
要不是陆辞强烈要求,他才懒得每至一处时,就扬声宣读数遍讨伐的缘由,而是毫不留情地发起进攻。
只是罪名宣读完后,曹玮断然不理他们徒劳无用的辩解——本来就是陆辞亲手打铸的一口大黑锅,老实背着不就好了?
径直叫这些往日嚣张跋扈、趁火打劫惯了的混账部族,也尝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因曹玮出战素来讲究兵贵神速,草原上部族间的消息交换又并不灵通,以至于曹玮将预定内的几个部落都扫荡干净,班师回城后,其他部族才得到好些被剿灭的消息,纷纷吓出一身冷汗。
曹玮却不觉这战绩有什么傲人的:宋军本就士气高涨,加上是打个措手不及,又难得地占了人数上的优势。
这要还打不赢,他这张老脸皮怕也不能要了。
因此在同陆辞汇报时,他对战果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倒对发挥了极大作用的狄青赞不绝口。
陆辞知曹玮在暗示什么,笑吟吟地听他说完后,才道:“多谢曹将军近来对青弟多为照顾。攸关青弟前程,我虽为其义兄,也不好一言做主,尤其殿下亦有安排……日后曹将军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