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下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月亮重新高悬空中,而大敞的窗上,只糊了一层薄薄的防蚊虫的窗纸。
皎洁的月辉透过这曾薄薄的阻碍撒入,温柔地落在神色安宁的如玉面庞上。
在狄青眼中,此时的公祖,就如浑身散发着柔软光晕的仙人一般,直让他胸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愫。
过了许久,狄青谨慎地判断陆辞已然熟睡后,才壮着胆子,装作正常翻身,轻轻地挪近了一点。
刚挪了半寸,手指尖已经快要碰到了,狄青瞬间不敢再动,而是僵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陆辞的侧脸,看是否有醒来的征兆。
万幸,公祖还睡着。
狄青略安心后,就再次鼓起勇气,把那本就极短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继续缩短……
等到指尖能轻轻触碰到陆辞的指尖后,他赶忙停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孩提时,得到第一块精致漂亮的糕点时,一直揣在怀里舍不得吃,还将纸包放到了床上,在那只消轻轻一动,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装睡且等了半天的陆辞:“……”
还以为狄青是要仗着自己寿星身份,要趁他睡觉时,拿笔墨在他脸上胡涂乱抹,正准备装睡到人快得逞时,才猛蹿起来给人一顿好吓。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陆辞虽然比狄青还晚些入睡,但说到醒来,却比惯来早起的对方还要早上一些。
这天还未亮,他就被活活热醒了。
梦里头被大火炉烤得大汗淋漓,怎么躲都躲不开,陆辞迷迷糊糊地一睁眼,所对上的,就是一张放大的睡脸。
……
怎么回事?
陆辞那浓浓的八分睡意,瞬间被这暧昧性质十足的画面给吓得一点不剩。
要不是两人衣着除凌乱些外,还算完好,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睡得神志不清时,被鬼附了身,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丑事了。
等清醒过来后,陆辞轻易就一眼看出,根本就是原本乖巧万分地躺在身侧、好似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狄青,不知何时已越了过来不说,还胆大包天地将大半边的身体都压在了他这个老父亲的身上。
有这么一具气血方刚,精火旺盛的年轻躯体压着,就如同怀抱一口熊熊燃烧的大火炉,他能不被热得浑身冒汗么?
搞清楚导致自己噩梦和被热醒的罪魁祸首后,陆辞只剩哭笑不得。
狄青这小崽子的睡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的?
简直仅次于柳七的了。
见狄青还熟睡着,他纵有想整蛊对方作为报复的小心思,也没能忍心下手,暂且按下了。
只是不管还能不能重新睡着,被人这么压着也不是个办法,陆辞在犹豫片刻后,便小心将幸免的左手轻轻抬起,要将人一点一点的挪开。
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是,除了那源源不断的热气外,并未给他带来多少实质上的压迫感的狄青,此时却跟头趴在地上打呼噜、威武的身躯难得软成一滩水的大猫似的,怎么推也推不动。
陆辞:“……”
平日胡吃海喝也不见增长的份量,原来全落在这儿了?
他尤不死心,奋力挣扎一阵,结果非但没能将瞧着一身精悍矫健、还惊人难缠的狄青给推开些许,反倒触动了对方某根反射神经似的——仍在梦中的狄青在不满地嘟囔了什么后,反而将胳膊给收紧了。
这姿势简直同抱着姑娘似的,举动娴熟而自然,浑然不是昨晚表现出来的少年青涩模样。
陆辞面无表情。
也怪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狄青还将两臂分摊开放,就刚好圈住了他——只不过之前是松松垮垮地抱着,这会儿却要紧得多罢了。
现在该怎么办?
陆辞不怀好意地盯着狄青无辜又安宁的睡脸一阵,内心天人交战,最后却到底让良心占了上风。
行吧。
看在狄青一向乖巧,身上也没少年郎特有的浓烈气息,而是泛着自己惯用的淡淡熏香的份上,他就选择再忍忍这难受的些许汗,而不是当场将人踹醒了。
要换作柳七的话,面对这敢将自己当抱枕使的举动,陆辞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将人踹到床下去了。
可换作狄青的话,他一来是踹不动,二来,对只有在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梦境中才尤为大胆的老实青弟,他总忍不住包容一些的。
好在也没过多久,狄青就在规律作息的影响下,于兵营里早起训练时辰的前一阵,就猛然醒了过来。
等掀开眼帘,还呆呆的眼珠子对上陆辞兴味十足的打量时,他当场就愣住了。
还是陆辞见他仍旧一动不动,才失笑道:“怎么,你都醒来了,还想在我身上赖多久?”
狄青仍然未动,钝钝的脑子慢慢地吸收着眼前的景象,眼珠子则缓缓地往下移。
当终于搞清楚目前处境后,狄青双目倏然瞪大,浑身红得跟煮熟的蟹子一般,又如被火烧水烫了似的,一跃而起,又以惊人的速度,往后狠蹿了三步。
将这一系列举动看了个完整的陆辞,在艰难地忍了阵笑后,就再不辛苦压抑,而是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能亲眼看到这样的夸张反应,不枉他当了这么久的抱枕。
要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在陆辞的大笑声中,多半要恼羞成怒了。
偏偏狄青做贼心虚,昨夜辛苦忍了那么久,结果一睁眼就落入自己无意识间轻薄了公祖的处境当中,可不是像被道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慌乱?
他连衣袍都顾不上穿,只狼狈地抓了床头挂着的那身衣服,就毫不犹豫地夺门而逃。
守门的家仆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登时悚然而惊。
要不是他们对住在这屋里头的人再清楚不过,瞧狄郎这只着单薄寝服,慌不择路地狂奔的狼狈姿态,都快要怀疑是不是偷人的奸夫被郎主发现,才不得不亡命天涯了。
陆辞好半晌才止住笑,又无辜地眨了眨眼。
青弟脸皮薄,他方才的笑,好像太过分了些……?
陆辞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欺负了老实孩子的罪恶感。
但青弟将他当抱枕使唤这么久,就这么溜之大吉,好似也不合适啊!
这么一想,陆辞心安理得地将此事以打平做了结论。
他施施然地坐起身来,正要更衣,却在手伸向昨夜备好的衣袍的下一刻,彻底愣住了。
这可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狄青的。
照这么说,狄青刚刚慌慌张张逃跑时,带走的就是他的那身?
陆辞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当不知内情的下仆忐忑进屋来时,看到的就是笑容灿烂、更让那张俊俏面孔令人目眩神迷的自家郎主,正意味深长地盯着挂在床头的那身衣服瞧。
他侍奉二人许久,当然也能一眼认出,那衣裳是狄青而非郎主的,赶忙道:“还请郎主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取您的衣——”
“暂时不必,”陆辞慢悠悠道:“我今日不还是休沐么?横竖不需出门,就随意一些,穿这身便是。”
要是穿着狄青的衣袍出去,定然能让那脸皮薄得不像话的崽儿,再出现有趣的表现来。
下仆虽是茫然不已,但习惯了听从郎主的话,便当场应了,即刻退下了。
而直到逃到某件闲置的客房里,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取错了公祖的衣裳的狄青,就完全没有陆辞的从容了。
继早晨的惊吓后,他不得不爆红着脸匆忙解决了身体又乱起的反应,才强作镇定地召来下仆,取了身自己的衣服来换上。
随着混乱而激荡的心绪慢慢平息,狄青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视线却还不知往何处安放——一会儿是在公祖那身被自己拿错的衣袍上;一会儿是在刚丢进炭盆毁尸灭迹了的、那条擦拭过某处的巾子的灰烬上;一会儿则又不知不觉地放了空、难以自抑地回想起先前那幕。
是了是了。
以前他那块舍不得吃、留到夜里看着入睡的糕点,就是在第二天早上,在他翻动的睡相下,被压得碎了个彻底的。
更加美味可口,也让他不敢乱想的公祖倒是不可能被他一下压碎,却会掉转头来,把他的心防给打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