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请给我理由。”
“七天要求每一个天使身手都得好,你已经做到了。可是,我们对品德的要求,就像神法对魔法的要求。”
和路西法分手,就是没有品德么?我内心苦笑。
那一瞬间,很想潇洒地点头干脆放弃一切转身走掉,可我还是冷静下来说:“希望你们处理事情能够公平一些。我和路西法之间的私事,请不要牵扯到学校来。”
他顿了顿,说:“米迦勒,你知道天界是没有公平的。事实上,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公平。在神法,出身和背景最重要。在七天,力量和道德最重要。所以……无论你在神法还是七天,做出这种事,结果都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和路西法在一起,我就一定得退学?”
“不,路西法殿下不会再接纳你。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离开。”
我干笑。果然是路西法养出来的人,多有礼的一群孩子,骂人笑着骂,可以把你骂成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我耸肩:“行。那我回去等结果。”
我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在雀跃的叫喊声中走着,总觉得周围的空气很稀薄,地面变得非常宽广。
原本以为丢了学业还可以打工,可是我终于知道,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把希玛都走了个遍,竟然找不到一份工作。
天天没事做,守株待兔似的等待未知事件的发生,却过得更加令人惊惶。
在商店看见牛奶,就会想到路西法喜欢喝牛奶;经过学校,无论是哪一所,都会想起他变成小小的样子,和我一起去上课,陷害我后被我教训;希玛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曾经走过,因为那一次他失踪,我跑得脚起泡翅膀 发软,却不知道他在圣浮里亚;路过市场,会想起他曾经提着小菜篮子飞来飞去买菜,最后弄得小手伤痕累累……
越逃越跑不了,越不想回忆,就越会被过去填满。
我坐在家楼下,看着远处金光环绕的阶梯,想起他对我说的话。
他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是否会被隔开,就算我想杀了他……他也不会再放手。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我亲手去伤害他?
分手了那么久,泪水才姗姗来迟,如决堤一般涌出眼眶。忘了我哭得有多卖力,耳朵里头嗡嗡的响,脸颊也一直发烫。
少年时的爱情总是充满了激情,也可以为了一点点的快乐或忧伤大笑大哭。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路西法的思念只增不减。但是,却鲜少再这样哭过。
这样的绝望,只是一个开端罢了。
…………
创世日的下午。
我一边在房里换衣服,一边看着桌上刚收到的第十一份创世日邀请函,有些感慨天界办正事总是很浪费资源。从不同部门发下来的邀请函的颜色都不一样,签名也不一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主天使就有这么多份,那梅 丹佐他们的邀请函不是要用卡车来运了?
这一次创世日很特殊,所有天使基本都可以参加。圣殿里的东西是免费的,不过难得有次机会入第六天和第七天,很多低级天使省吃俭用多年,就是为了好好享受这一个奢侈的晚上。
我已经完全没钱了,没福气买那些“人物级”天使才买得起的东西,所以动作很迅速地换好衣服,带上戏服和一堆邀请函准备出门。
这时,窗门当的一声被推开,一条长腿从窗帘角搭下来。我恼了,提着一只鞋子就朝那里砸去:“下次从正门走!”
梅丹佐跳下来:“你就穿成这样?整一根素白菜?”
“我这叫白衬衫好不好?没见过?”正式点的衣服我一件都没,这还是临时花了三个金币买的,我已经很肉痛了。我把梅丹佐上下打量一番,学他的样子挑挑眉:“哟,殿下,您今天结婚啊。”
梅丹佐臭美地跑到镜子面前,理理披风,摸摸头发:“怎么样?你是不是被迷晕过去了?啊哈。”
“不错,终于能见人了。”
话一说完我就直往门外冲去。没隔多久,就听到梅丹佐大叫米迦勒你给我站住。
刚出住宅区就看到满世界的天使,翅膀更是绚丽多彩,二四六支,白黄蓝金,什么款式的都有。
“啊哈,被我抓到了!”
梅丹佐很快追上来拎起我的领子,在我头上乱揉。
我大吼一声:“放手!我的毛都给你弄乱了!”
梅丹佐一愣,放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口气重了一些,准备说几句缓和的话,他却突然捧腹大笑,还是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我抓了抓本来就很乱的头发,扑腾着翅膀,跟跳芭蕾舞似的旋转而上,往七天飞,却又给他拉回去拖到了马车上。还没坐稳,就从小窗里看到天马暮雪般的毛抖了一下。
我刚想说不用坐马车,梅丹佐抢先道:“别了,今天就是个能天使都要骑独角兽去,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一起。”
“那圣殿外面一定很壮观。”
“是啊,可怜的是六翼天使们明天清晨就要当清洁工,处理那些独角兽留下的如山粪便了。”
“不是吧,每年都会这样吗?”
“也不是,只要是下级天使不参加的创世日就没这种状况。”梅丹佐悠哉悠哉地靠在椅背上,“基本上高级一点的天使都知道要带坐骑去特定位置方便,也会自己处理掉坐骑的粪便。可是下级天使,怎么说呢,大概是在 第三天那种田园山庄狂奔惯了,处处留粪也成了他们的习俗吧。何况百年难得看见一次圣殿,他们才管不得你干不干净呢。”
梅丹佐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吩咐车夫驾驶马车。
一声嘶鸣,身下一阵颠簸,八匹天马奔跑一段后腾空而起,将马车轻而易举地带起,穿梭在云层中。
其实,梅丹佐心里应该很清楚,造成天使间差异的原因正好就是天界的阶级制度,但这不妨碍他内心深处歧视低级天使。平等这种东西,永远只有低位者才想和上位者分享。愿意放低身段去与平民享受平等待遇的贵族 几乎不存在。很多时候他们有着仁慈宽厚的一面,但永远都是以施舍的态度居高临下地对待对方,以展现自己的道德修养。
但这并不能怪他,任何人出生在这样优渥的环境里都不愿意看见改变,习惯起来后也害怕改变,更很难再为别人考虑。所以我始终不明白,路西法想要叛变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是因为看不惯天界的制度,还是单纯为了自己的野心?
马车进入圣浮里亚。
豪雄的城门拔地倚天,被几根巨大的罗马柱隔开,顶端是一头翘首向天的狮鹫兽。地面上投来无数条金光,在黑漫漫的天际中四处散播。马车疾驰穿过大门,在空中残留下一道明媚的星痕。
七天竟然天黑了。
我错愕地伸出脑袋,看着幽蓝幕布下的万家灯火。
梅丹佐也靠过来,随我一起看向窗外,在我耳边低声说:“漆黑中的庆典会比较热闹,所以神熄灭了恒星的光芒。”
帝都里熙熙攘攘全是天使的脑袋,金色的建筑因此显得更加富丽堂皇。远处的撒拉弗宫殿更像摩乾轧坤的三个巨人,远远矗立在圣浮里亚的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