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今天不开心
许玉儿不知何时,已从玉椅上站起。
少女细眸微眯,朝大殿上环视一圈,茶色瞳孔中映出一众“鹌鹑”的倒影,殷红的嘴角微微抿起,轻轻地哼了一声。
“薛长老……不打算说些什么?”
侧方红木椅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摇首,浑浊的眸中闪过暗沉之色。
他粗糙的大手从蛇头扶手上轻轻拂过,用沧桑沙哑的嗓音道:“老夫拿那鬼修没什么办法。”
提起“那名鬼修”,老者倒不似旁人那般眉目生畏,轻飘飘的口吻中掺几分不屑之意,听上去不像‘没有办法’,倒像是‘我才懒得管’。
许玉儿轻抿红唇,眸光微冷。
她盈盈转头,望向大殿另一处角落,脆生生道:“周长老呢?您可是阵道大家,现下星河有难,你难道也要冷眼旁观?”
被点名的中年人蓦然抬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小玉儿,你可真是抬举大伯了。这仑寒的守山阵何等精妙,我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一边唏嘘长叹,一边尾指微勾,地面上纷扬散落的薄纸登时被无形之力收拢,叠成一沓,轻飘飘地飞过半个大殿,落在许玉儿面前。
“小玉儿,既然你对星河如此赤胆忠心,倒不如……你来看看这阵图?”
四下更加寂静,耳中飘来的只有轻盈的风,以及纸页翻卷的沙沙声。
许玉儿微微垂首,盯着地上的阵图看了很久。
她漂亮的浅褐色瞳孔中晃过哀色,委屈的水光一闪而过,又迅速被少女压下。
少女俯下身,抱起阵图,再开口时却强势又冷硬。
“看看就看看。”她掷地有声道。
细雨般空灵的声音在殿内传开,嗓门很轻,语气却沉。说话时,许玉儿抬起手,将耳畔散落的发丝别向耳后。
不经意间,露出腕上一串艳丽的红绳,暧昧纠缠,红豆轻轻摇晃。
……
与之同时,仑寒山的白色石宫中,宁鸿步伐急促,在中央的甬道中快速奔行。
黑衣魅影,邪肆无边,衣角的暗金玄纹在阳光下看不真切,在这黯淡的环境中反而十分明显,随着衣袂翩飞,散发浅浅的淡色微光。
“催什么催,”他愤愤地嘀咕道,“不就一会儿工夫没走剧情么,你这赶着投胎呢。”
“少废话,电你信不信!”081冷冷道。
淡金色光点急速飞舞,几乎是拽着宁鸿向前跑。
“……嘁。”宁鸿在心底重重地啐了一口。
方才,青年蹿入最右侧的甬道,本想深入几分,一探究竟,却被081百般阻挠。
“随便晃晃就够了啊,”它不依不饶,“随便看看,然后抓紧去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宁鸿双手抱怀,眸光微暗。
他哪有什么该去的地方?
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兄弟姐妹,如今他连生养自己的家乡都回不去了,只能在无数小世界中扮演连自己都厌弃的反派……他还该去哪儿?
下地狱吗?
此刻奔入中间的甬道,瞥见废置的壁灯,以及石壁上的血色污渍,宁鸿长眉微蹙,侧过头去。
他不喜欢这甬道内的气氛,极不喜欢。
简直……像地狱一样。
奔行在这样的通道里,周边尽是呜咽的幽风,恍惚中,几乎令人认为,他已是奔行在通往深渊的路上。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举目尽是绵延的黑暗……
没过多久,宁鸿找到了杭小时所在的石室。
只是一踏入室门,他瞳孔微缩,竟是愣在原地。
青火森森,光晕鬼魅。
狭窄的石室中央隐约是一方幽黑的地洞,边角沾着不知何物遗留的诡异污渍,一个修长的身影瘫倒在洞旁,白皙的手扒着洞的边缘,背对着宁鸿。
他似是遭遇了袭击,此刻正昏迷不醒,连宁鸿前来的声息也未能惊动,用来束发的淡金色发带从中崩断,瀑布般的乌发盖住整个肩头。
身侧则掉落一本玉简,表面流光溢彩,只是那光呈现诡谲的暗色,似鬼祟妖魅,幽影下静静浮动。
这是什么情况?
宁鸿心中一悸。
他的脚步下意识放轻,像是怕惊扰了潜在暗处的东西,狭长的眼眸警惕地眯起,右掌在袖中一翻,黑色气旋在掌心飞快旋转。
但直到他走到杭小时身边,在黑洞旁蹲下身——
预想中的危险并未降临。
“奇怪。”宁鸿喃喃自语。
他将杭小时绵软的身体托起,搂在怀中轻轻地推了推,小声唤道:“小时兄?小时?杭小时?”
怀中人依旧昏迷不醒,只在摇晃间,嘴唇微张,吐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呓语。
迟疑数秒,宁鸿探出手,用微凉的手背碰了碰杭小时的额头。
开水一样,滚烫。
眼角余光瞥见地面上掉落的玉简,回忆起剧情中的邪功,宁鸿的喉结滚动几下,心骤然悬了起来。
糟了。
这该不会是……练了属于反派的魔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吧?
迟疑片刻,他探出手,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捻起玉简,将其拽到面前。
入手一片粗糙。
宁鸿尚未来得及关注内容,倒是先被其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吸引了注意。
借助幽冥般的蓝色火焰,他蹙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又抬手在玉简表面抹了抹,望着自己指尖粘连的一片粉末,狐疑道:“这简……刚刻的?”
话音刚落,他怀中“昏迷”的杭小时突然抽动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剑眉紧蹙,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宁鸿忙将玉简藏入怀中,抬手扶起杭小时的后背,运气抵住他的后心,试探道:“小时?”
杭小时哪里是痛苦。
分明是紧张到无以复加。
方才宁鸿来得极快,他飞快抬笔,胡乱写完结尾,字迹飘忽得宛如鱼龙狂舞,连自己都不太认识。
慌乱之中,又没空仔细布置,杭小时只得将玉简反手一扣,旋即一头栽在地上,假装昏厥,心脏却忍不住砰砰直跳。
宁鸿用冰玉般的手探他眉心,杭小时便忍不住想哆嗦。
微凉的灵流自天灵盖一路蔓下,仿佛密林中流淌的山涧,轻柔地拂过四肢骨骸,让他焦热的思绪与躁动的灵魂归于安宁。
舒服得简直像在三伏天里,一口气灌下整瓶冰可乐。
可没过片刻,宁鸿便移开了手,转而拾起掉落在地的“功法”。
假寐的杭小时眉头微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耳朵高高竖起,听得宁鸿说“玉简刚刻”,顿时感觉要糟。
条件反射地,他指尖一阵抽搐,鼻端几乎嗅到了电击的焦味。
杭小时马上轻哼几声,眼睫微颤,装出一副刚刚苏醒的模样。
睁开眼,他明澈的乌眸中满是迷茫,眨动几下后,小声道:“宁大哥?”
“我在。”宁鸿嗓音放柔,抚慰地拍拍杭小时后背,“你怎么样,可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可不是遇到了状况么?
你突然蹿出来,可把人吓死了。
杭小时眼帘微垂,发现地上没了他扔掉的玉简,心念电转,立即来了主意。
他靠在宁鸿怀里,抓着青年的袖口衣襟,颤声道:“宁大哥,你可曾看到一枚玉简?约莫这么大,这么厚……”
看着杭小时的比划,宁鸿心中一凛。
藏在胸口的玉简硬邦邦的,存在感十分鲜明,他忙不动声色地将杭小时扶起一点,不让对方发现玉简的去向,口中则温言细语道:“不曾见过。怎么,那玉简有什么问题?”
等的就是你这句!
杭小时捂住胸口,悲痛道:“大哥,我刚一踏入石室,便遭遇到了袭击。虽然措手不及间,我被一道黑光击晕,但我的阳炎似乎也击中了那发出光芒的玉简,只是不知,有没有将那邪物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