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天都想退位
陛下生病了。
这消息哗啦一下,一刻钟内传遍宫中。
胡太医受召而来,一进殿,就被相爷身上沉重的低气压压得扑通一声原地跪下。
等他战战兢兢给谢容把完脉,才缓缓松了口气——只是普通的淋雨着凉罢了。
……看相爷那张冷冰冰的脸,他还以为陛下命不久矣随时要驾崩了,把脉前的那短短瞬间,他连遗书都打好腹稿了。
“陛下是淋了雨,湿气入体,着了凉。”胡太医道,“待臣开个祛湿方子,再开个……”
他在沉砚凉飕飕的目光里艰难地开完药方,忙不迭跑了。
胡太医怂。
谢容更怂。
然而胡太医怂完能跑,他怂完没处跑。
不仅没得跑,还要被沉砚牢牢摁在床榻上。
……等着喝那闻起来就要命的苦药。
然而这次是他理亏,没做好周全准备。
看着沉砚那明明笑着,但分明又不太和善的神情,谢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试图自救:“朕……朕错了。”
沉砚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起身将放凉了些的药端到床榻边。
那股子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
谢容下意识想往床榻里缩,下一瞬他被沉砚淡淡的一道视线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不过朕身子还不错,这小小感……呃,着凉,不用吃药也能很快好的。”
沉砚充耳不闻,舀起一勺药,抵在谢容唇边。
意味不明而喻。
谢容无处可逃,看着那黑不拉几的药汁直犯怵。
……喝、喝吧,不喝待会儿沉砚要生气了。
他咬了咬牙,壮士就义般喝了一口,旋即就被那苦涩到难以入喉的滋味呛得偏头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咳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这药味一下子将他带回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身子差,总是生病,谢爷爷没钱买进口西药,便只能去买中药,一碗碗地煮给他喝。
喝了好几年,才慢慢地调养好身体。
也不知是药太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容咳着咳着眼底就飘起了泪花,泪汪汪地看着沉砚,委屈巴巴的,声音因为咳嗽显得有些沙哑:“朕不想喝……”
沉砚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半环着他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过这口气,才叹口气:“我陪陛下喝。”
他端起药碗来,看样子是真打算喝一口。
哪有没病的人乱喝药的啊!
谢容着急地扯了扯他袖子,哑着嗓音道:“你别乱喝呀!这是药啊!”
沉砚手稳,没理谢容的阻拦,端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黑褐色的药汁沾在沉砚唇畔,他伸出舌头轻轻舔掉,像寻常喝茶般,只是神情语气都温柔了下来,哄孩子一样:“陛下喝什么,臣也喝什么。臣陪陛下喝完,喝完了再喂陛下吃冰糖蜜饯。”
谢容本来还想耍赖不喝药的,可看到沉砚真的喝了一口,又心虚地将装可怜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抽了抽鼻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感冒发作得很快,方才他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却觉得很难受了。
鼻子难受,呼吸不顺畅。
喉咙难受,堵着什么似的。
连眼睛都难受,怎么眨眼都消不去那淡淡的水雾。
谢容使劲眨了眨眼,看见面前沉砚的面容清晰了些,才道:“朕不想要冰糖蜜饯,朕要吃橘子。”
这时候的橘子还没到最佳时候,吃着应当不甜。
沉砚有些迟疑,不过在谢容的坚持下,他还是去替谢容剥了个橘子回来。
看见橘子,谢容眼亮了亮,张口讨了一瓣橘子。
橘子入口极酸,谢容眯了眯眼,脸上却泛起一丝满足。
沉砚跟着尝了一口,纵然是他也冷不丁被酸得僵了僵脸颊。
他咽下口里酸橘,仍觉牙齿发软,低头看谢容,谢容倒是吃得很满足。
满足到甚至主动捧住了药碗,低头咕噜喝了好大一口药。
看谢容被苦得眼睛都睁不开,沉砚赶紧往他嘴里又塞了瓣橘子,心神微动,轻声问:“陛下怎么会喜欢吃橘子?”
谢容含着橘瓣,压着喉咙里的苦意,含糊不清道:“因为橘子糖就是酸的……”
他从小怕喝药,在医院里,别的小朋友打了针喝了药哭出来,大人都会拿着五颜六色的甜滋滋糖果来哄。
只有谢容什么都没有。
谢爷爷买不起花里花哨的糖果,只能从自家院子里的老橘树上摘个橘子喂他,哄他说这是橘子糖。
老橘树结的果子又小又酸,小谢容泪汪汪地喊酸,想吃糖,谢爷爷叹着气,摸摸他的头,继续哄他:“这就是糖……小容容,有些糖就是酸的。”
自此,糖在谢容的印象里都是酸酸的滋味。
可惜那颗橘子树在谢爷爷离开没多久,也跟着枯了,谢容用了很多法子都没能救回来。
回忆涌上心头,谢容觉得眼底好不容易压下的热气又有翻腾的趋势,赶紧低头,没再说话,乖乖地喝几口药,抬头张嘴朝沉砚要橘子。
艰难喝完药,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沉砚怀里,连吃了几片酸橘都缓不过气来。
沉砚摸摸他的头,看见他唇边沾着药汁,低头想吻一口。
谢容偏头躲过,捂住嘴,瓮声瓮气:“你别亲,要把病气传染给你了。”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有有恃无恐知道有人会哄。
谢容捂着嘴闷声说完,安静了片刻,忽然任性起来。
他一把捉住沉砚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扁了扁嘴道:“不给亲,但是朕喝药喝得胸口闷,你给朕揉揉。”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谢容本以为没什么大碍的一场着凉感冒,绵延了五六日都没好透。
他既痛苦,又美滋滋。
痛苦是因为他每天都要喝药,一天早中晚三大碗,一点都不能少,由沉砚监督。
美滋滋是因为他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翘掉早朝,享受沉贵妃细致入微的贴心服务。
沉砚连沐浴搓背都给他安排上了。
他在痛苦地享受中,有人等了数日,终于坐不住了。
这日刚喝完药,谢容惯常躺倒卖惨,正等着沉砚来哄,小太监来禀:“陛下,定王爷来了。”
谢容懒怠之中迟钝地想了想——
啊,定王爷,是缺月。
缺月……
谢容猛地坐起身来——是暗恋沉砚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吃什么酸橘,吃醋溜松茸!
(副cp正文里都不会具体写,番外康大家要不要叭)
苏秉之x小宛儿,双月(he。火葬场。写的话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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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头↓
松茸终于发现雪豹的尾巴秃了一块。
他大惊失色,只以为雪豹打架打输了,抱着雪豹的尾巴尖紧张兮兮地观察许久,才反应过来……
前两天雪豹为了哄他,在这揪了一团绒毛给他当尾巴。
如今那团小绒毛还被他视若珍宝地藏在小坑坑里
松茸又感动又难过,他安静地蹭了一会大尾巴,哒哒哒地跑到了雪豹嘴边,躺下,朝雪豹露出香香软软的肚皮,发出邀请。
“豹豹,我今天可以给你吃一口呀。”
第36章
谢容给两个新堂弟的封号分别是“安”和“定”。
这意思十分明显。
而那两兄弟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 反正从明面上看, 还算是安分。
每次都有乖乖将谢容甩手丢过去的作业……不是,是政事,好好处理完。
虽还有些不太妥帖的, 不过也差强人意了。
谢容对此还算满意。
他努力扒拉着回忆。
他和那两兄弟只寥寥见过几面。印象里,那两人都挺好看的, 尤其是缺月, 那张脸简直是令人惊艳……性子也算可以, 谢容几次见他,他都乖乖巧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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