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庶子对我大逆不道
楼星环缓缓一笑:“是吗?”
管家在外面候着,偌大的祠堂里,只有他们两人。
一父一子,一坐一立,日光照进来,切割了光影。
庆王看着投射进来的影子:“我原先觉得,你或许只是出于对阿云的依赖,才这般与我不善。”
他没有假死的时候,时常去履霜院。
所以也经常能看到楼星环和鹿冰酝相处的情景。
夏天,大的半躺在摇椅上,恣意轻松,小的一边摇扇子,一边趴着翻书看,偶尔还会出声问。
楼星环抬头,看到他,神情却没怎么变。
一直到鹿冰酝发现他,楼星环才淡淡喊声父亲。
之前没怎么留意,现在察觉到楼星环的心思,一切都豁然开朗。
楼星环没说话。
“你喜欢阿云,是吗?”
楼星环抬起眼皮:“父亲,世上没有哪一个规矩不允许我喜欢他。”
庆王道:“是,没有明文规定,可无形的规矩太多了,你做了一府之主,应当明白。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和离书拿出来了,在世人心中,他也依然是你养父。”
“我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云哥也不会在乎。”
“你在不在乎有什么用。”庆王怒极反笑,他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这么激动的情绪,声音不可谓不严厉,“你这种心思,只会害人害己。”
楼星环却又反问了一句:“是吗?”
庆王胸膛起伏了一下:“我希望阿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楼星环淡道:“他知道。”
庆王的眼神顿时变了,抓着扶手坐起来:“……你说谎。如果他知道,他不可能还留在……”
“你认为他知道之后就会离开王府吗?”楼星环冷笑道,“父亲,哪怕你和他有夫妻之名十几年,我也比你更了解他。”
庆王有些颓然地靠坐在椅背上,脸色发白。
楼星环继续说道:“父亲,从一开始,你未经他允许,就向皇上请旨赐婚的时候,你就没有与我相争的机会了。”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鹿冰酝是怎么样的性子。
别人他要做一件事,必须他愿意。
这种认知,仿佛刻在了楼星环灵魂里。
第36章 一己之私
“父亲, 这十几年来,他没有离开王府, 你道是因为喜欢你吗?”
楼星环神色淡漠, 目光却锋锐极了, 紧紧盯着庆王的眼睛,带着极强的穿透和审视, 仿佛要把他父亲看穿。
明明他就站在那儿, 语气平静, 但给人的感觉, 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野豹子。
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将人的喉咙撕碎。
庆王扣着扶手, 面色隐隐发青。
楼星环那句话, 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掩藏的伤疤。
然而他也没有资格发难, 只摇了摇头, 道:“我没这么自大。”
楼星环似乎松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他背着光,身材高大, 轮廓深邃, 是与庆王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成人形象, 眼神、言辞都能直击人心。
雪融时的日光刺眼。
庆王只觉得眼睛又开始发痛了,微微垂眸:“楼星环, 我只是想劝你, 流言并非如你所想那般无力, 相反, 它杀人不见血。你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就将他拖下水。”
毕竟,他自己就因为私心,而强行把鹿冰酝娶进来。
庆王妃的身份,已经让鹿冰酝失去太多了,比如男人看重的功名成业、生儿育女等美满生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虽然他这个前车之鉴说这样的话并不可信,但的确出于一番肺腑。
庆王看得出来,楼星环这个人,只要抓住了猎物,就绝不会放手。
以鹿冰酝的性格,早晚会两败俱伤。
楼星环笑了一声:“放心,父亲,我不是你。”
庆王叹口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不想看到阿云受到伤害。”
“他已与你和离,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他的事,也不需要父亲你操心。”
他这副样子,就好像他才是鹿冰酝以前的夫君,而不是鹿冰酝抚养的继子。
庆王看着,忍不住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他要不要我操心,也还轮不到你管。”
“父亲就好好养伤吧,免得又浪费一次他的心血。”
楼星环转身便走。
庆王皱着眉,忽而弯下腰,用手帕捂着唇,剧烈咳嗽几声。
管家战战兢兢地跑进来,替他拍背顺气:“老爷,怎么样?老奴去为您叫鹿公子来?”
“不、不必。”庆王缓过来后,摆手道。
管家应是:“方才三少爷离开的时候,好像不是很高兴。是不是他惹老爷生气了?”
“没有。”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空气中的尘埃慢慢飘落。
管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老爷,您与鹿公子,真的……”
“嗯,和离书是真的。”庆王说。
“唉,”管家叹口气,“恕老奴多嘴一句。老奴虽然不懂南风,但也看得出来,老爷你是喜欢鹿公子的,什么都愿意纵着他。”
庆王:“那也得看阿云他乐不乐意。”
“这倒也是。”管家嘀咕一句,“还是老爷你懂他。”
庆王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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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在外面等着,看见楼星环出来,连忙上前:“小王爷。”
“备马车。”
“是。”小厮立刻喊人去准备马车,然后看了看楼星环的脸色,道,“小王爷心情似乎不错。”
楼星环“嗯”了一声。
“王爷准备去哪里?”小厮问道。
“顺宁侯府。”
马车上,街市热闹的吆喝声隐隐约约,楼星环闭目,手指敲着糖银匣子,声音清脆而有律。
刚才在祠堂的时候,他就是在试探。很明显,上天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鹿冰酝不是因为喜欢庆王才嫁进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才留在庆王府的。
庆王的言辞,无不表明这一点。就连庆王自己,也确定鹿冰酝不喜欢他。
楼星环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从来没说过,他有多害怕鹿冰酝当初是因为和庆王两情相悦才进王府的。
这把刀,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悬在他头上。刀面处锋利光洁,由他的嫉妒、怨恨、不服凝结而成。
只有鹿冰酝,是刀鞘。
从前庆王死了,楼星环不能和死人比,只能努力抹掉庆王在鹿冰酝心中的位置。然而那刀始终提醒着,鹿冰酝或许曾经喜欢过他父亲,这让他辗转难眠了许多年。嫉恨与不甘,如蚁啮咬着他的心。
幸好,鹿冰酝并没有。
就算他确实为庆王的死流过泪——多少夜,鹿冰酝在葬礼上红着眼睛那一幕,时不时刺痛着他的心——经此一番,楼星环无比乐意按照自己的希望,将其归结于鹿冰酝医者仁心,只是为自己的患者死去而悲伤。
楼星环低头,看着手掌心的玉坠子。
那是鹿冰酝第一次给他的东西。当时他孤立无援,满心怨念,对这府里的所有人,都怀有冷漠的恨意。只有鹿冰酝不一样。他的人生,似乎从遇见鹿冰酝开始,就开始变了。
玉坠子本来是一只白玉兔子,经过多年的摩挲,轮廓边缘变得越发光滑。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能将它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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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和好友告别后,鹿冰酝回了侯府。
一进鹿母的院子,就听到女人的笑声。
燕媛:“他刚才是不是踢我了?”
“是啊,他喜欢你。”鹿母温温柔柔道。
鹿冰酝看向自家亲爹。
亲爹脸色很不好,不知道摆臭脸给谁看。
炉子起得很旺,暖和极了,下人在一旁伺候,看起来其乐融融。顺宁侯爷站在鹿冰酝身边,咳了一声。
坐在一起的两人这才抬头看过来。
“阿云你回来了!”鹿母霍地站起来,立刻就被燕媛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