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吗？”沈无疾愣愣道。
    “什么？”陆今朝低头，看到沈无疾的表情不对劲，双眼无声，神情恍惚，他感到不妙，刚要开口，就听到槐树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今朝侧过头，一排槐树后密密麻麻都是人，粗布麻衣的村民，脸色惨白，每人手持一盏纸扎的灯笼，僵直的站在槐树后，眼睛发直的瞪着他们。

第二十五章

    沈无疾眼前的画面变得开阔，身边的陆今朝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红衣黑发的少年，少年青丝高束，笑吟吟看着他。
    “你……是谁?”
    “我有好多年没见到活人了~”
    “啊？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沈无疾左右看了看，陆今朝不在身边，这让他感到十分没有安全感，不自觉攥紧拳头，警惕的看着少年。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带你出去，怎么样呀？”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思，让沈无疾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好啊，太难的忙我帮不了的。”
    “不难的~”少年抓住沈无疾的手，朝一棵开满花的槐树上飞去。
    沈无疾吓得哇哇叫，刚站稳脚跟，就看到树下跑过来两个小男孩，两人看模样才十三四岁。
    “阿忆别哭，以后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个子稍高点的小男孩嘴唇紧抿，一脸严肃道，他那张小脸上青紫交错。
    “阿青，我没事，他们那么多人，你打不过的。”阿忆心疼的用手帕给阿青擦了擦脸上的伤。
    阿青一把抓住阿忆的手腕，气愤道：“你也觉得我没用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青你弄疼我了。”
    阿青松开了手，转过身去，咬牙道：“你就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把所有欺负你的人打趴下！”
    “阿青！你回来！”
    随着阿忆的喊声，两个小男孩的身影被一阵风吹散。沈无疾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年。
    “你是阿忆？”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怎么说呢，我既是阿忆又不是阿忆，你继续看下去吧。”
    画面一转，已经张大了的阿青一脸兴奋的和阿忆说，他找到一个大仙，法术高强，他要去找大仙拜师学艺，等他学成归来就能保护阿忆了。
    阿忆听了没有多高兴，强忍着什么，扯起嘴角，道：“是吗？那太好了。”
    “我打算明天就出发，早点学完早点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嗯。”阿忆的眼眶泛红，他本来要说的话压了回去。
    在阿青走的那天夜里，村民们拿着火把来到阿忆家门口，把他堵在家里，村长站出来。
    “你这个妖怪生的杂种，滚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阿忆穿着一身红衣走了出来，长发披散，白净的脸庞在明灭的火光中妖冶而魅惑。
    “我们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阿忆掀起眼皮将在场的村民挨个打量了一遍，那目光，像是要将他们的脸记在心中一样，末了，他举起双手，低眉顺眼道：“来吧。”
    几个大汉拿着棍子惧怕的走上前，然后猛地给阿忆双腿一棍子，阿忆腿一软跪在地上，两个村民立刻拿着粗绳子上前，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快！把这个妖怪扔到河里！”
    “扔到河里！扔到河里！扔到河里！”
    村民们兴奋的喊着，眼里散发着狂热的火光，阿忆被压到村子前的河边，河水清澈明朗，和沈无疾看到的黑河完全相反。
    记忆到此就断了，沈无疾还没有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少年，愣愣道：“所以你被淹死在那条河里了吗？”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少年眼眶泛着红，透着水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方。
    在河的那头，叫阿青的少年跌跌撞撞跑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他！放开他！”几个村民上前拉住阿青，奈何阿青力气太大，没能抓住，他立刻朝阿忆跑去。
    “快把他推下去！”村长喊，大汉连忙将阿忆推到河里。
    阿青想也没想跳了下去，他的水性很好，一把抱住阿忆往河岸上划，就在抓到河岸的草时，一把镰刀插进了阿青的后背。
    “阿青！”阿忆嘶吼。
    村长拔出镰刀再次举起，“绝对不能让你这个怪物上来！去死吧！”
    阿青紧紧抱住阿忆，镰刀再次刺入他的后背，鲜血溅到阿忆的脸上。
    “阿忆……我……”话没说完，阿青的身子软了下去，失去支撑，两人一起沉到了水里。
    水面变得平静无波，村民们终于松了口气，刚准备回去，忽然水面沸腾似的冒起泡来，原本清澈明朗的河水渐渐变成黑色，死气沉沉，河里鱼虾的尸体飘了上来。
    村民们大惊，恐惧的往后退，下一刻，从河里长出一棵巨大的树，一身红衣白发的阿忆从河里飞出来，他此时已不是人样，手腕和四肢全是干枯的树藤，腿与身后的树连在一起，他眼睛发着红光，冷冷的注视着村民们。
    下一刻便是是惨叫声，哭喊声，目光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一阵风吹过，记忆里的画面又消散。沈无疾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阿忆。
    “我的母亲本来是山中的一棵树精，因为爱上经常采药的父亲，就幻化成人形和他成亲生子。在我五岁那年，母亲被逼死了，父亲独自将我养大，最后郁郁寡欢，得病而终。”少年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些村民害怕什么，不经过修炼，我根本不会什么法术，也许未知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可怕的吧，因为无法掌控。”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沈无疾现在像刚看完一个悲剧结尾的话本，主人公就在他面前，同情心泛滥。
    “我想你把我带到他身边。”
    “谁？”
    “阿忆。”
    沈无疾惊讶道：“你不就是阿忆吗？”
    少年摇头：“我只是年少时的他，而外面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阿忆，如果没来得及，天亮之后，他就会从妖入魔。”
    “我和阿青都不希望他变成那样，拜托了。”少年说完变成一条红丝带，飘到沈无疾的掌心，他攥紧红丝带，眼前的场景褪去，熟悉的苦涩的药草气息弥漫在鼻间。
    沈无疾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今朝的狐裘大衣，再抬起头，就看到陆今朝的精致的下巴，像是感觉到沈无疾的视线，陆今朝低头，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明灭的火光。
    “醒了？”

第二十六章

    沈无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陆今朝抱在怀里的，他吓得挣扎了一下，箍在他腰间和腿部的手紧了紧。
    “再乱动，本王就把你扔下去。”陆今朝此时抱着沈无疾坐在一棵槐树枝丫上，后背靠着树干，摇摇欲坠。
    沈无疾往下看了一眼，吓得魂不舍身，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村民，一个个手持白纸扎的灯笼，仰着头嘴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直愣愣的盯着他们，像在看某种好吃的食物一样。
    “啊！”沈无疾吓得紧紧抱住陆今朝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身子抖得厉害。
    “二，二皇子，他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