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摸我的鱼尾巴
“传说白晞犯了重罪,被迫当众焚琴自刎。他死后,他的氏族也消失了,疑似被其他氏族吞并了,所以如今银尾鲛人非常罕见。咱家卷宗记载得很简略,如果要继续查,也许其他猎鲛门户还有记载。”
江羡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两百年太久远了,这副鲛身应该不是白晞的。但叶临川却不这么认为,因为鲛人的寿命很长,活个四五百年也有可能。他在想要不要去陆家查卷宗,毕竟陆家的藏书阁是众门户中最大的,书卷记载也是最全的。
这时江轩从不远处的石道上跑了过来,大嚷道:“叶不管你过来,陆家那小子又来了,吵着要见你!人正在咱家前堂闹呢!”
一听是陆与安,江照水的脸色忽的变了,忙用手推动木轮道:“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我送你。”叶临川帮她推起轮椅,全然不顾江轩追在后面大喊大叫。
江羡鱼不悦地斜了江轻魂一眼,“笑,亏你还笑得出来,别忘了你还欠着陆家十条命呢!走,我们去会会陆与安。”
阳光明媚,两人穿过飞花庭院,快步朝前方门楼走去。江羡鱼边走边叮嘱道:“待会儿见了人家,你态度放好点,不准骂人不准动粗,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别再给我招惹陆家的人。”
江轻魂望天哼着小调,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你听见没有?”江羡鱼看江轻魂那副德性,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是个多么招人厌的人了。
一群少年正在前堂吵闹着,把陆家叔侄堵了个严严实实。少年们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得知陆家要收并江氏训猎场,一个个情绪非常激动,口水都恨不得喷到叔侄俩脸上。
“跟你们讲,我们鱼老大已经回来了,马上就能开宝库,重振江氏雄风,不会怕你们陆家的!”
“就是,很快就轮到陆家怕江家了,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陆小宝无辜地捧着小册子,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嚣张了。而陆与安不耐烦地用折扇挥着风,心想江轩动作也太慢了吧,怎么还没把叶临川找过来,却不知这会儿江轩已经气炸了。
因为每次陆与安过来江天堡,少年们就会派一人去通知叶临川。但大家都觉得喊动他很难,于是划拳决定,偏偏每次输的都是江轩。
江轻魂和江羡鱼刚到门口,少年们立即安静了下来,并主动让开了一条道。与江轻魂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陆与安挥扇的动作顿时僵住,陆小宝的小册子也从怀中掉了下来。
“你……真的回来了。”陆与安愣愣道,明明是那般熟悉的眉眼,此刻却多了一股莫名的生疏感。
“好久不见,陆老弟别来无恙。”江轻魂步履如风,鬓旁的碎发微微飘拂,笑容间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江羡鱼紧随在江轻魂身后,见少年们都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便摆手道:“去去去,都堵这儿干嘛?还不回去训练!”
少年们蜂拥着退了出去,退到一半才察觉不对劲,他们干嘛要听一个鲛人发号施令?于是他们又躲在门外,将脑袋贴在门上偷听。
江轻魂在陆与安身旁坐下,江羡鱼也跟着站到了一旁。
陆与安盯着江轻魂,眼神有些局促不安。还记得当年那一战,江羡鱼曾向天下招募猎鲛师,陆与安本想带人前去助阵,但他哥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上战场,就连军队践行都没让他去。
后来,江羡鱼战死的消息传遍天下,一夜之间从世人敬仰的英雄变为了万人唾骂的罪人。陆与安甚至都没来得及祭拜他,就被迫与江氏所有人划清界限。
如今突然重逢,陆与安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两年……你是怎么回来的?”
“有人想要我回来,我便回来了呗。倒是你,不是回雾山了么,怎么又突然来我江天堡了?怎么,来收押我家训猎场的?”
“你这话说得,先前不是花家要找江家的茬,我特地赶过来看你们有没有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亏我还冒险去花家分舵放火。”
“那还真是得谢谢你了。”
这时陆与安似想起了什么,迟疑道:“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家那些猎鲛师,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轻魂正说着,江羡鱼忽然在他背后捶了一拳,警示他说话小心点。
“为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不会滥杀无辜的!”
“因为他们惹我不开心了。”
“不开心你就能杀人?那我惹你不开心,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上有老下有小,有的孩子才刚满月,你就这么把他们都杀了,要他们的家人怎么过?”
江轻魂不屑道:“杀都杀了,我管他们怎么过。”
折扇唰的往桌上一打,陆与安霍地起身,嘴角抽搐着想痛骂对方一顿,但他张了几次嘴,硬是给忍了下来。
“算了,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这帐我不跟你算,姑且当没这回事。但家兄要不要跟你算,跟江家算,我可就管不着了。”
一提到自己的兄长,陆与安就觉得十分焦灼。为了来江天堡,他不惜打伤了自家猎鲛师,还带着陆小宝去花家纵火,等回了雾山,肯定免不了最严厉的家法伺候。
平复片刻,陆与安又开口道:“叶临川人呢,他说了要带我见照水的,我还特地给照水准备了礼物。”
“哦?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照水要过生辰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记得么?”
江轻魂和江羡鱼对视一眼,他们还真不记得,别说是生辰了,就连妹妹多少岁都记不太清楚。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叶临川的生辰。
彼时在江天堡后阁里,江照水正凝眉倚在窗前,而窗前悬着一串串纸鹤,这些都是陆与安寄给她的,一共有三百多只,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飞来一只。
叶临川站在她身后道:“看得出来,陆与安对你的心意不假,这两年他来了江天堡不下十次。越水雾山相隔百里,江陆两家关系也不好,他来一趟实在不易,每次我们都把他拒之门外……”
“可是,川哥哥要我怎么用这副模样去见他?”江照水转过身,颤颤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般憔悴枯槁,给他见了,不过是徒增失望罢了。世间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子,他不会再眷恋我了。”
“我觉得照水还是很美,用你哥哥的话来说,就是清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纵是世间繁花万朵,也只有你这一朵最让人流连。”
江照水破颜一笑,“川哥哥真会安慰人,若你以前这么说,我就信了,可如今我这张脸,是真的看不得。”
“那妹妹不妨梳个妆容。”
“梳妆?我不会,我这儿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江照水一直是素面朝天,明眸皓齿清秀可人,也不需要粉饰。再加上兄长不喜胭脂香,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描过妆。
“跟我来。”叶临川拉过江照水,悄悄带她离开了江天堡。
与此同时,江羡鱼和陆与安等人正在训猎场上,为江照水准备着特殊的生辰礼。江家的少年们也参与了进来,一边搬东西一边嬉笑打骂。陆小宝看着他们肆意胡闹,心里羡慕极了。
“这这这,放这儿!”陆与安正在指挥着,一只金色纸鹤乘风飞来,悠悠落在了他肩上。他扭头瞥见那只灵光流转的纸鹤,脸色倏变,忙把纸鹤揉成一团,胡乱塞进了怀中。
环顾四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不禁苦叹一声,“反正都豁出去了,就是要死,也让我先快活这一夜吧!”
第20章 烟花不如你
日薄西山,训猎场上人影幢幢,热闹非凡。篝火摇曳着,少年们席地而坐,有的喝酒猜拳,有的烤鱼说笑,酒是陆与安买的,而鱼是江羡鱼在附近河里抓的。
“陆家的小团子,你过来,会喝酒么?”江轩冲陆小宝招手道,见他生得像白瓷娃娃似的,便随口给他取外号叫小团子。
陆小宝害羞地走了过去,江轩便拉他坐下道:“在我们江家,过了十三岁还不会喝酒的话,是要被大家嘲笑的。”说着便把一坛酒递到了陆小宝跟前,众少年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来。
“你别祸害良家少年了,我看他没有十三岁。”方游正要接过江轩手中的酒,陆小宝却把那坛酒夺了过去,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好喝!”陆小宝说着打了个响亮的嗝,逗得众少年纷纷大笑起来。
江羡鱼和陆与安正坐在场边,前者惬意地啃着鲜鱼,后者一直在东张西望,“照水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我等得抓心挠肝的。”
“急什么,待会儿不就过来了。”
江羡鱼又吃掉了三条鱼,叶临川才带着江照水姗姗来迟。与之前不同,江照水穿了一身雪白的广袖罗纱裙,及腰长发用珠玉盘起一半,身姿曼妙,步生莲花。
陆与安忙起身迎了过去,当他看清她的脸时,不由得呼吸一滞。她描着极其精致的妆容,眉如远黛,唇若蔻丹,眼神脉脉含情,脸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你终于肯见我了!”陆与安上前握住江照水的双手,她却娇羞地将手收了回去。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就像被烟熏过似的,但却带着股撩人的意味,令她心动三分。
“你家川哥哥都告诉我了,你是生病了怕我介意才不肯见我的。我承认我是拈花惹草,但并不是浮于表面之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今夜你也不必如此盛装,以你原本的模样见我就好。”
江照水掩唇轻笑道:“川哥哥说了,油嘴滑舌的男人最是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