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竹马掰弯了
沈琛的手从墓碑上移开,没有迟疑,声音平静而低沉:“母亲的墓前。”
他十岁前还能乖巧的喊爸爸妈妈,十岁之后命运的转折让天生的疏离在他身上开始显现,他再也未曾喊过一声爸爸。
父亲,这个称谓将不甚亲近的疏离发挥的淋漓尽致,客气的保持着微薄的血缘关系。
对面似乎有吸了一口气的声音,沉默是漫长的,然后他听见对面的人貌似平静的开口:“代我给你母亲上一炷香。”
哪怕他再克制,沈琛依然能听出他尾音里的颤抖不稳,这个年近五十身居高位的男人,难得有这样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一眼墓前荒凉的景象,声音带着刺骨的讥诮:“如果您想上香大可以自己过来 ,不用由我代劳,如果不想也就算了。”
——就像过往十几年一样,当作过去从不存在,当作长眠于此的人从不曾存在。
说完头一次率先挂断了电话,不再管另一边的人如何心潮起伏。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肖似其父,他们一样的薄情寡幸,对待所有事都以利益为先,一样的不肯相信任何人,一样的冷漠绝情。
搭在袖口的手温热,刚刚盖住他暴露在空气里那一截手腕,目光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臂缓慢向上,不出意料的看见陶恂的脸,他生的清俊精致,眉眼间都是世家里养出来的清贵明矜,那是长久熏陶下的贵气,不是那样的家世根本养不出来的气质。
有时候他都觉得,陶恂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了自己,落了个惨淡结局,不然就算不太聪明,也该是快活肆意的一生。
陶恂似有所觉,抬头看着他,语气带了两分小心:“琛哥,怎么了?”
从刚才对话的内容他大概能猜出来打来的是谁,沈琛语气里的讥诮明显到让人想忽视都难,当年的恩怨他自然不可能清楚,但看沈琛这样大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怕沈琛难受,毕竟现在还是合家团聚的时候。
沈琛目光闪了闪,旋即摇了摇头,把手收回来,淡淡道:“没事,回去吧。”
陶少虽然要风度不要温度,日常一副翩翩公子花孔雀打扮,但骨子里却是比谁都怕冷。
临走的时候最后一次回头,墓碑沉默在深山里 ,他不无讥讽的想,当年的母亲也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沈昌民那样看着斯文雅致的败类。
——那么,母亲是否后悔过?
人走如灯灭,有些问题穷尽一生不会有答案,就像他一直想知道,为他顶罪被他连累一个人死在寒夜里的陶恂,死前是否怨恨过他,又是否曾经后悔。
往事没有答案,身边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踌躇了片刻,假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琛哥,你以后想回来,如果没人一起就叫我一声,我陪着你回来。”
——一个人实在太过孤单了。
就算沈琛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还是想在他身边。
沈琛脚步一顿,抬眼看了看天边飘落的大雪,嘴角在稀薄的日光下勾出一抹细微的弧度,看不出来是笑了还是抬头给人的错觉。
陶恂向来对沈琛保持小心翼翼,陪他回来的前提是没人一起,但事实上,除了死都不会背叛他的陶恂,依沈琛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旁人知道他的过去那最不能碰触的伤疤?
他和沈昌民才是一样的人,薄情寡义,不觉得别人能无缘无故的对他好,自己也绝不可能对旁人好——唯有陶恂是那个例外。
这话是不是有些露骨?陶恂内心忐忑了一瞬。
沈琛走的算不上快,但他刚刚光顾着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一下子竟然落后许多,仗着腿长的青年连忙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人,却忘了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中小路,覆盖着一层薄薄积雪。
其实也就是歪了一下,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站稳了,抬头的时候看见身边未及收回的手,骨骼分明,堪堪停在一寸之地。
“......”
好恨,刚才就应该顺势摔进琛哥怀里!
他刚刚错失了什么良机?
陶恂痛不欲生。
不过就算沈琛真的过来扶着他,他也顶多就敢拉下胳膊,一个大男人窝人怀里,他觉得琛哥能一脚把他踹进雪地里,让他充分冷静一下。
数十年过去当年贫困落后的镇子也已经脱胎换骨,模糊的记忆并不能支撑重回故里,好在还有民宿过年也未曾关门,才让他们不至于露宿街头。
尊重沈琛的洁癖,能勉强能入沈公子眼的是那种仿佛刚刚装修过好的,全无人烟的房子,最大的优点是干净整洁,最大的缺点是空旷,那种荒无人烟的空旷只让人觉得寂寞。
——同样,冰箱里也空空如也。
民宿里有厨房,电磁炉和锅铲一应俱全,看着还是崭新的,并没有人用过的痕迹。
陶恂在叫外卖的问题上纠结半天,最后把手机递给了沈琛,他的口味偏辛辣,无肉不欢,沈琛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但挑的多,比陶恂这样臭名昭著挑嘴的其实都挑剔许多。
不一样的大概是陶恂挑嘴会让人知道,沈琛则从来不说,在沈家身份尴尬不好开口,后来也就习惯了不让旁人知道他的喜好,大概也就陶恂因为格外注意这些知道的清楚一点,但也不是太敢确定。
沈琛看了两眼,把手机扔了回去,从椅子上拎起外套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萧条冷风,吹的陶恂一个哆嗦,连忙从沙发上抓了自己的外套跟上去。
小镇算得上安宁,经济却并不十分发达,正值年节街上来往的人不多,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沈琛买的东西不少,蔬菜水果洗漱用品,杂七杂八拎了两大口袋,一人拎着一个,陶恂本来想抢着都拿着,结果被沈琛打开了手。
沿途灯光昏暗,将人影拉的纤瘦细长,走的累了就在旁边的店铺下休息一会儿,店铺的门已经关了,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显现出一点年节喜庆的味道。
像是孔雀在求偶的时候开屏,陶少爷在沈琛面前从来都是死要面子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尽可能的穿的好看,根本不在乎冷不冷。
最后沈琛看不下去,把自己的围巾劈头盖脸丢在了他头上,心上人的温度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冻的瑟瑟发抖的人在原地懵了许久,一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才挣扎着露出两只眼睛,透过模糊的灯光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身形修长的青年 ,用罕见的无奈目光挑眉看他。
“还不过来?”
那一刻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就好像哪怕他再笨再不聪明,但只要他肯往前,他一直追逐的人就会在前面一直等着他。
——等到他走到他的身边。
——
长的好看的人哪怕是围着围裙也是好看的,陶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对于做饭一无所知,最后还是由沈琛下厨。
高定西装外套已经搭在了沙发上,只留下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扣子散开两颗,剪裁得体的衬衫刚好勾勒出他修长匀称的身材,肌肉线条流畅而富有爆发力。
陶恂坐姿不端的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一双眼却半点没留在电视屏幕上,差点就黏在人身上下不来了。
眼里就差□□裸的写着,想扒衣服这几个大字,沈琛倒是冷静,对背后如芒在背的露骨目光视若无睹。
——陶小少爷开会发呆,无事可做的时候经常用这样虎视眈眈的目光凝视他,早在多年前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俗称免疫,他不是迟钝的人,正相反,如果有外人拿这种露骨的眼光看他一眼,他恐怕立刻就能发觉不对,唯独陶恂,从少年时就接受这样的目光,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到了全然无感的地步。
——这倒不知道是陶恂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沈琛就着食材下了两碗青菜汤面,顺手打了两个荷包蛋,咕噜咕噜的汤汁煮开的时候陶恂过去递了个碗碟——他倒是想帮忙,奈何一窍不通,最后也只能递个碗筷。
凭良心来说,沈琛的手艺都是不差的,他这个人挑剔到一定程度,对自己本来就严苛,哪怕是做饭都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陶恂这辈子什么山珍海味都入过口,但没有一样比得上这碗面。
窗外大雪纷飞,他和沈琛分吃一锅面,远离那些纷争纠葛,没有外界的喧嚣繁华,宁静的像是梦里的事情。
沈琛这样的工作狂难得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住到初十都没回去的意思,张博从迫不得已接下公司大半事务,被烦到崩溃的时候直接打电话要求加工资,不然就甩手不干。
然后如他所愿,与工资相应增长的是他的工作时长。
沈琛和陶恂过的算得上悠闲,公司里的事大部分可以通过电脑处理,需要亲自去谈的则看情况交给张博从,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自配。
小镇的生活节奏比之首都慢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们选的民宿偏安静,走过不远还有不怕冷的老大爷和小孙子裹着棉袄在门口下棋,快到元宵,新年的灯笼还没撤下去各式各样的彩灯已经挂上枝头。
生活的安逸让陶恂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沈琛睡不着的时候他就陪他出去散步,国家的政策还没有普及到偏远的乡镇,过年的时候还是会有人放烟花,运气不好的时候会有碎屑落进衣领里。
陶恂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落进衣领里难受的伸长脖子让沈琛伸手去给他弄出来,原本以为沈琛肯定不肯,却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直到修长的手指落进衣领的时候他才发觉有多冷,像是突兀有一块冰落进了衣领,直接被冻的打了一个寒颤。
怕冷的陶公子连忙把他的手给扒出来,然后伸出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两只手把他冻的冰冷的手捧在掌心里,捂着开始哈气。
脸上难得出现了点捉弄笑意的沈琛表情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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