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
李念把钻石收起来,不再和世安谈这些酸文醋墨,“白杨应该快到了,你躺下吧,别露馅啊。”
世安嗤笑道:“你这些功夫,做给钟越,他能高兴几个月。”
李念胡乱合他的眼睛:“别说了,马上人到了。”
“记着把信给他看。”
“知道知道,真特么啰嗦。”
世安躺下,忽然睁眼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你大宝贝叫床的声音,”李念喷他:“行了别秀相思病了,老实闭眼,你要不要先上个厕所?”
世安不想理他,笑着合上眼。他确实劳累,合眼没一会,倦意也都涌上来。
白杨从机场出来,已经是午夜。郑美容一路拉着他,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你又没来过巴黎,听我的。耽误了抢救老娘才跟你没完。”
白杨又想起郑美容拆他腿的事儿,白杨闭嘴了。
这里郑美容一路连拉带扯地把他怼进屋里,成功完成任务,李郑两个人把白杨扔进卧室,反锁上门。
白杨捶了半天门,又气又笑地坐下来。
“金世安,你要不要脸?”
世安躺着不动,也不说话,像睡着了。
白杨望着他熟睡的脸,心里一阵恨,可又被无限的温柔淹没。
他是爱他,已经原谅了他,白杨想,自己过去不是也说过吗?他这样好,值得许多人去爱,别人喜欢他,有什么好生气呢?
也许金世安并不是要一直瞒着他,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坦白。
白露生与他有过什么,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他爱他,他明白,他为他挥霍许多金钱和时间,更挥霍了无数感情和生命,他为他离开了海龙,不惜与生身父母反目。
世安辜负了白露生一辈子,白露生又牺牲得惨烈,他为他写一部戏,难道不应该吗?
没有这部戏,自己也不会走上今天这个位置。
嫉妒是难免的,愤恨是难免的,都是因为爱得疯狂。白杨想,原来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烈,恨不得占有金世安的全部,一丁点也不肯分给别人。
金世安真的睡着了,他熟睡的脸也依然这样好看,眉眼英挺,白杨想起他对王静琳的冷漠与决绝,又有些想哭,他的金爷爷,对谁都很强硬,只是唯独对他太过温柔,宠得他像个独生的小朋友,一点糖都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明明白露生和世安相识在前。
他为什么没能早出生八十年,这样别人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分享世安的任何一点人生。
白杨咽着泪,轻手轻脚地给世安掩上毯子,世安给他的信掉出来。
这次不是用毛笔,也有许多字改成了简体,与世安常写的钟王小楷不同,淡黄的纸上,是类似黄山谷的伸展挺秀。白杨被世安耳濡目染,已经略略懂得一些书法,虽然看不出这是什么风格,也觉得十分漂亮。
杨杨:
此番不写见字如面,因为我就在你面前。
我实在无颜见你,让你这样伤心,都是我以往优柔寡断之故。还请你念及旧情,将这封信看完。
露生是十三岁与我相识,当初我只当他是小孩子,怜他在春华班多受辛苦,又慕他才艺卓然,将他接来别居。十年里,确是知音,也是良友,扪心自问,爱慕之心亦有。但我看他自小长大,实在无有邪念,与你这三年里做下的事情,十年间我并没有与他做过分毫半点——露生因此心中怀怨,情急之下将我刺死,我才因此到你身边。
也许你要生气,生气也是应当。若我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也许真以为露生是我一生所爱,他恨我怨我,过去我实在思解不明。直到我魂附此身,与你相见,才知原来世间有爱欲如此,是我过去错将知音做深情,当真耽误了露生一辈子。
两厢想来,若露生愿意海阔天空,我是断断不会阻拦于他,而前日你离我而去,我真觉得此后人生再无意趣。欺你骗你,是我有亏,而我实在无法说出一切,只愿你诸事不明。两世为人,怎想到爱欲之情能使人荒唐至此。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却依然盼着你能原谅我,我想你真想得肝胆欲摧。
《秦淮梦》,是我得知露生死讯,才有此想法。而决定写秦淮梦之前,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偏生天意弄人,我想为你写一部戏,露生死了,我又不由自主写了我与他的旧事。说来大约你不肯信我,沈白露哀愁宛转之处,确是露生,娇憨跳脱之处,实是写你。我与露生,原本并无戏里那样深情——偏教我鬼使神差写了你,我亦情难自禁,把一片爱你的心思,写在了世静身上。几番想和你提起,如何开口?只怕说了你再不理我。我真是少你一日也活不得。
这几日我静坐独处,细细想来,我的杨杨,单纯善良,终有一日能解我衷情。我不肯信你,一味蒙蔽,是我辜负于你。今日李总出的这些下作主意,若是往日,我是断断不肯,为能见你,便是要我再死一回又有何妨?今日我虽未负荆,只作伏榻请罪,你若肯原谅,可还肯吻我一吻?
“……”
信写得真特么肉麻。白杨看了,哭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太恶心了,牙都要酸倒了。还吻他一吻,白杨鼻孔喷气,金世安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他把他气得要死,居然还好意思让他主动吻他!
世安的手指动了一动,白杨眼尖,不冷不热道:“还装睡吗?”
他把信折起来,丢在世安脸上。
“我看完了,你起来吧。”
世安没有动,呼吸在信纸下面一起一伏。
“再不起来我捶你了。”
世安还是不动。
白杨真往他胸口擂了一拳,“你还真想我亲你啊?做大梦呢!”
这一拳擂得不轻,把世安擂得立马坐起来了。白杨眼泪汪汪看着他,“混蛋。”
世安显然躺了太久,表情有些无神,他用力眨眼,看向白杨。
白杨推他一把,“光写肉麻信有什么用,我要听你自己说。”
世安却不说话,怪异地看他,看了半天:“……白杨?”
白杨被他叫得一愣。
世安翻身爬起来:“我操……你他妈手真重,这哪儿啊?”
他把白杨丢在一边,忙忙乱乱地四处看,“我手机呢?电脑有没有?这什么地方啊?”一面就去开门,门被李念反锁了。金世安对门就踹破口大骂:“我日你妈谁锁的门啊?给老子开开!”
白杨茫然地看他,李念和郑美容听里面声音不对,连忙开门,金世安对着他俩打量了几下:“李念?”又看郑美容:“容姐?”
他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这是我妈巴黎那个房子吧?多少年没住了你们带我到这干嘛?哎先不扯了谁有电脑,这房子有网吗?”
另外三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白杨站起来又软下去。是的,这才是金世安,李念和郑美容都在想,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金世安。
第82章 白夜
李念和郑美容张口结舌,金世安已经大不耐烦:“是的是的老子穿越了又穿回来了,先不叙旧行吗?电脑有没有?我着急,手机也行谁借我!”
白杨从后面一把揪住他:“……怎么是你?”
世安被他揪得一个趔趄,恼怒地回过头来:“怎么不能是我?!”
白杨又气又急,掉着泪问他:“金世安去哪儿了?”
金世安毫不畏惧地看他:“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你讲话给我注意点。”他看看身旁三个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办,真的没工夫跟你们扯淡。”
他把白杨推开,只向郑美容和李念催:“电脑有吗?”
郑美容还在恍惚之中,这剧情太迷,已经超越了她的理解能力,而世安三年来对她的驭使,已经在她心里不自觉地树立了某种威严,尽管眼前这个人不是她追随的金总裁,郑美容还是反射性地拿过电脑:“我带了。”
“还是我容姐靠谱。”金世安高兴地捧过电脑,白杨红着眼睛冲上来:“你说清楚,金世安去哪儿了。”
李念和郑美容都看着他:“是的,你再忙也要说明白,什么叫穿越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气氛僵持,三个人团团把金世安围得水泄不通。
世安看着他们,低头又抬头:“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回来。”
三人被他一句话刺得无言以对。白杨只是抓着他,丢了魂一样只会问一句话:“金世安在哪里?”
“他比我好,对不对?把你们都收伏了。”世安目视他们三人,平静道,“他是你们理想的金总裁。”
李念和郑美容脸上都一阵窘迫。
世安不再说下去,只是诚恳地看他们:“没关系,我是没什么本事,但我回来是有正事要办。我也求你们帮我,帮我查1938年日军侵华的所有资料,特别是他们怎么从芜湖打到武汉,我跪下来求你们。”
说着他真的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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