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松身体，表情自然，手指藏在衣兜里，不停摩挲指腹，舔了舔唇，回国前遇到的墩布是个不错的话题。
　　“刚才你进来时，怎么没敲门？”母亲开腔问。
　　池先声沉默，就在这一瞬间，清晰意识到，未开口说出的话再也说不出了。身体中流动的血忽然凉透，想起戚野的外套的温度，仅一墙之隔，在做什么。
　　“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要懂礼貌，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要没人管你了，就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平时多看书，多学习，多思考，做事不能这么随性……”
　　“嗯。”
　　之后，母亲再说什么，他都点头应下，听得越仔细，越不真切。
　　传来敲门声，护士来查房时，病房里已经安静了有一会儿。母亲没再动水杯，偏过脸不欲交谈，“你走吧。”
　　他颔首，默了几秒，抬起头，缓缓地说了声：“晚安。”
　　与值班护士擦肩而过，病房外，靠墙的两排座位上空无一人。
　　他提起沉重的腿，慢吞吞往出走，如果此时突然蹦出来一只鬼，也没那么害怕了。
　　走到电梯口，身后传来一声平淡的询问。
　　“去哪？”
　　戚野靠在窗台上，掐了烟，左手拎着兔子耳朵，一步步朝他走来。
　　垂着头，池先声沉默不语，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戚野朝四周瞅了瞅，把年糕兔耳朵塞到他手心里，突然转过身，弯下腰，“上来，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继父的慈悲心肠。”
　　背着他离开医院去吃蛋糕的戚野，颈间有淡淡烟草味。


第85章 真相
　　真相
　　天气渐暖，门前的早樱树徐徐绽开，繁花绚烂，如满山密雪，轻轻柔柔，重瓣，开□□色。
　　白配黑每天观望，比小学老师布置的作业——观察植物日记都用心，有朝一日，终于发出这样的感叹，“可以做樱花酒了！”
　　“你可拉倒吧。”易声吼啧了两声，“甭整那些没用的，苦巴巴搞出来，在树下埋个三年五载都没个味，淡出鸟来了，是爷们就喝二锅头。”
　　“我是为了喝酒吗？我是那种俗人吗？我这是在陶冶情操……”
　　池先声抿起嘴角看两人打闹，一回头队长拽住他肩膀，拉下口罩，“都什么季节了，你还捂得跟只企鹅似的，你瞅瞅老易，半袖！你瞅瞅小白，防晒衣！还有那个jfy的戚野，黑背心大裤衩！就你，还过冬天呢。”
　　捂紧自己的小羊羔毛外套，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想扒掉小羊羔的人了，所幸队长看在他比赛刚夺冠的份上，一脸乐呵呵，没认真。
　　他竖起衣领，缩进去，“队长你不知道，对于我这种正值青春时期的少年来说，环境的变化格外敏感，无论何时何地，这世界都仿佛在下一场大雪。”
　　“嘿呀。”队长从手机上挪开视线，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下方，衣领上，用力揉了揉，“你这是跟戚野待久了，说话越来越像他了啊？亏我刚在职业群里夸完你，你是没瞅见他们给气的，明明已经弃赛的人，突然又回来，稳拿冠军了，还谁都不搭理，跑咱们star来了，可笑死我了……”
　　“哪是说话越来越像，分明是说你人老珠黄，不知少年愁啊。”易声吼蹭过来，抓起他衣摆捏了两把，“别说，这羊羔毛就是软糯，手感贼好，明天我也买一件去。”
　　白配黑摸摸他袖口，转头跟易声吼叹气，“你可算了吧，池池穿出来是裹在毛茸茸里的一只小羊，不禁风，换了你，那就是一颗球形的大胖子，先减个□□十斤再说吧。”
　　“我不穿，专门买回来摸总行了吧。”易声吼哼了一声，又揉揉衣摆，“回头链接地址发我哈，而且，你这话确实气人，以后少跟jfy人接触，都学坏了，还没打电竞多长时间，都能讲出这种骚话来了，郝麻麻简直要被气死。”
　　“是么。”池先声抬头看看队长，有点良心不安，犹豫间开口，“其实……这话是戚野教我说的。”
　　白配黑：？？？
　　易声吼：？！？
　　队长：！！！！！
　　当时就不该听戚野的话，他揉了揉鼻尖，费劲巴拉地解释：“……戚野说，这样就不会有人让我脱外套，也不会蹭我的毛。”
　　“是。”易声吼沉默中开口，“因为他们听了这番话后，哪还有心思脱啊蹭啊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打你才怪。”
　　池先声应了一声，意料之中，埋着头，有点羞耻地说：“戚野还有一句，说，‘有人敢动你一根头发，报上我的名号，让他们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嘿，我这个暴脾气就忍不住了。”队长大力揉搓他的毛，“我家队员，凭什么他一个外人插手啊！”
　　默不作声地歪了一下脑袋，队长发现后，一把揪回来，池先声放弃了，“嗯……或许……大概……可能……也许……因为这件衣服是他送给我的？”
　　队长立马不干了，“崽啊，收收心吧，他戚野给你花了多少钱，我star给你花十倍！”
　　白配黑：“我老板加五十倍！”
　　易声吼：“我教练加一百倍！”
　　“恰巧那天风大，又陪他姐看衣服才送到。”池先声无奈，“还没发布的样品，用不了多少钱，要是喜欢，我跟他提一下，再拿几件就好了。”
　　“他家那个服装设计公司出的？确实没多少钱。”白配黑一脸茫然，“老板凉了，天破产了……噢，不对，是天凉了，老板破产了。”
　　“刚才风大，教练什么都没说。”易声吼一脸平静。
　　队长陷入自我纠结，“我怎么有种你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
　　池先声坚决否定，“我都没去过jfy基地，是身在曹营心在曹营。”
　　&nb骂声一片。”队长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和戚野关系好，但也不要走得太近，连七八年的老选手都不敢吱声。尤其现在，你根基不稳，如今既然选择了电竞，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没有别的路能走，不像他，哪怕电竞圈混不下去了，一辈子吃喝玩乐，也有底气，新人最怕打击，那场舆论的矛头换成你，足够要了命。”
　　他不怕，张了张口，却咽了回去，他知道队长为了他好，现在再怎样解释也没有，堵得了一个人的嘴，难敌万人，只有等证据出来。
　　4月26日，早8点39分，戴维第17次跟踪目标。
　　4月27日，晚6点51分，戴维第35次熟悉现场，演习逃跑路线。
　　4月28日，午1点13分，戴维实施a计划，失败，目标未起疑心，成功逃脱。
　　4月29日，凌晨3点27分，与戴维最后一次核定b、c、d、e计划以及逃跑方案。
　　5月1日，晚5点36分，戴维实施c计划，成功完成计划，成功拿到目标，成功逃离现场。
　　6月3日，早8点43分，池先声签收快递。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嘴欠是真的没救，不过他心情很好，“你抬头看看。”
　　戚野应了一声，“你等等，我去包子那屋搬天文望远镜，好好观察一番。”
　　“快。”池先声挥舞着小刀，划开快递盒，心情特别特别好，好到能把小布丁分给戚野一大口。
　　“我日观天相，相由心生……生……生欢喜。”
　　笔直滑下的线条瞬间拐了个弯，戚野突如其来的骚，差点没划伤他的手指。池先声一言不发，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虽然耳尖有点红。
　　取出泡泡纸层层包裹的笔记本，他抱起来，放在床边矮桌上。
　　自从室友走后，教练玩票性质的来三天消失一个礼拜后，这个房间就彻底属于他了，可以穿小仓鼠的睡衣，可以披床单，还在床上随心所欲地滚来滚去，简直太美好。
　　“想我了吗？”不甘寂寞的戚野再次发声。
　　打开笔记本，按下开机键，池先声在床上打了个滚，半秒没犹豫，“不想。”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他拿酒精棉片擦拭一圈键盘，口中嚼着池歌昨天寄来的零食包——小熊软糖，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冷血无情，“挂断吧，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保持距离。”
　　戚野似乎被吓到，默了一会儿，沉声问：“为什么？”
　　没由来缩了一下，身体打冷颤，他瞅一眼严丝合缝的窗户，勾起毛毯裹进去。吃完小熊，一口吞掉大狮子，对照热心博主给出的传言版密码，失误第12次后，
　　弹出界面，欢迎使用。
　　“说话。”
　　戚野的声音轻飘飘，池先声成功回忆起了那晚所召唤出的戚·不是人·野，皱起眉，但是，隔空打不到啊，他伸长胳膊，滚啊滚，“你太臭了。”
　　“臭？”
　　秒的不敢置信的质疑，池先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话筒里听到噗嗤声和鸣笛声。
　　“……你就是臭。”他非常嫌弃，不许反驳，“衣领上，袖子口，手指间，还有嘴里，尽是烟味。”
　　“我承认，衣领、袖口和手指，可你又没和我接过吻，怎么知道嘴里也是烟味儿？”戚野笑问。
　　面对层层加密的文件，一次又一次密码错误提示，池先声现在只想砸了这台笔记本，同时理智在线，冷静回答：“第一次你想亲我的时候，未遂，嘴里含着糖，果味草莓硬糖，第二次你想亲我的时候，未遂，喂了我一颗糖，果味桃子硬糖。”
　　戚野饶有兴致地安静听着，半晌，声音喑哑，“如果我戒烟，可以距离近一点？”
　　他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