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上
冯嬷嬷慢慢地垂下头,继续道“前几次在庄子里,您不在,他三番四次地背着奴才勾大格格出去玩。大格格年幼,听信苏培盛的妄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奴婢的话。奴婢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一直在中间拦着。这次奴婢犯下大错,被银子迷了心窍,受罚被赶出府都是罪有应得。但奴婢还得跟小主说一句,要不是那个唐五出言迷惑,奴婢是全没有这些心思的。而那个唐五,平日和那帮公公走得最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请小主思量。”
四阿哥由皇宫回到府邸时,院子里十分安静。过往的奴才都低眉敛目,轻手轻脚,有得成排成列地捧着包袱往排房那儿走,有得挨个屋子进进出出地记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四阿哥微蹙着眉头问迎上来的张起麟。
“是福晋下的令,”张起麟眯缝着眼睛,微微躬下身子,“让奴才们清点各个屋子的用具,看有没有鱼目混珠或是丢失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要清点?”四阿哥举步迈进书房。
张起麟由后跟着,回禀道,“是大格格身边的冯嬷嬷,私卖大格格的首饰被查了出来。福晋动了气,让奴才们清查各个院子,看还有没有干这种勾当的。”
“冯嬷嬷?”四阿哥挑了挑眉,随即抿抿唇角,“苏培盛呢?”
“苏公公去排房那边儿了,好像去给大格格挑嬷嬷了,”张起麟答道。
四阿哥点了点头,“爷去福晋那儿一趟,你让苏培盛回东花园等我。”
“嗻,”张起麟领命而下。
傍晚
东小院静逸而安宁,带着秋日凉意的晚风卷过荷花池吹起了淡淡的甜意。后院茂密的枣树已经染了嫩黄,一些提早落下的叶子在地上铺了软软的一层,苏伟没有让人清扫,而是直接铺了毡子在上头,美名其曰贴近大地。
四阿哥走进后院时,苏伟正仰头看着夜空,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闲得很。
一双蓝漳绒串珠尖底靴走到身旁,苏伟偏过头咧嘴一笑,“主子。”
四阿哥皱皱眉头,俯身坐到苏伟旁边,“都入秋了,还这么躺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不会的,”苏伟坐起身,跟四阿哥肩并肩,“毡子下面有很厚的叶子呢。”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伸手摸摸地上的毡子,语态随意地道“冯嬷嬷的事儿是你做的?”
苏伟啧啧嘴,“也不算全是我做的,我就是找人给她提了个醒,她就自己钻进去了。”
四阿哥偏头瞅瞅苏伟,“你倒是越来越胆大了,陷害人的事儿做的这么光明正大。”
苏伟扁扁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女俩!茉雅奇的脾气再让那个嬷嬷约束着就要磨没了。以后真要扶蒙,不是等着受欺负吗?”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缓了口气,后撑着身子看向漆黑的夜空,“扶蒙一事痛的是女儿家,伤的是男人心。谁陈帝子和蕃策,我是男儿为国羞。纵然千般不忍,也不得不做,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居。”
苏伟眨了眨眼睛,仰躺到毡子上,“我知道你一腔雄心,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的。扶蒙一事,一朝内无法清议,我懂。”
四阿哥转头看向苏伟,笑了笑,低身躺在苏伟旁边,“其实,有时候我倒想自己生在乱世,横刀立马为君策,驱逐胡虏海内清!”
“这个我能接,”苏伟一个挺身做起来,“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持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四阿哥微抿唇角,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凝视着抱膝而坐的那个人。夜空朗朗,沉压压的枝桠下,两个年轻人,一坐一卧,目目生辉。
“在地上看星星总是看不清,”苏伟仰头望着夜空,低低的埋怨道。
“回头爷让人在屋顶给你搭个平台,你去上面看就能看清了,”四阿哥轻轻抚上苏伟的腰。
苏伟怕痒地往旁边躲了躲,四阿哥不怀好意地凑了过去。
十月,颁金节过后,康熙爷颁下圣旨,封皇五女为和硕温宪公主,下嫁佟佳氏舜安颜。
佟国维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俯身谢恩。
索相府
堂屋内已经升起炭炉,格尔分备礼时万分不解,“皇上为何将温宪公主旨赐佟佳氏?当初佟国维为四阿哥请封亲王,皇上可是万分不满的。”
索相目色深沉,略略一笑,“如今看来,皇上怕是已经看出佟国维有意靠拢大阿哥了。佟佳氏势力深厚,他的站位势必引起朝中平衡的倾斜。”
“那,皇上这一手,是想将佟佳氏推给四阿哥?”格尔分问道“没错,”索相点点头,“皇上对于太子及大阿哥之争的耐心已经濒临界点,四阿哥、八阿哥都是皇上为了削弱两方的势力有意培养起来的。”
格尔分抿抿唇角,压低声音道,“佟国维一向老谋深算,他怕是不会随了皇上的意。阿玛,咱们的事儿还得加紧筹谋才行。”
索额图缓了口气,凝眉深思很久,慢慢地点了点头。
温宪公主的婚期定得很快,太后给温宪公主的备嫁也十分丰厚。朝堂上,康熙爷特意宣了舜安颜觐见,以示重视异常。
下朝后,众臣纷纷向佟国维道贺,佟佳氏一族出了两位皇后,如今又有公主下嫁。可谓真真的黄金国戚,当朝显贵。
四阿哥略一思索,也上前拱手道,“恭喜佟老了,胞妹年幼,届时还望佟老多多照拂。”
佟国维凛了凛神色,垂首回礼,“四阿哥客气了,温宪公主下嫁佟家,佟家自当百般供养。老臣不才,但尚知情识礼,对公主定与对其他事一样,绝不会时移事异,改变本心。”
四阿哥微一怔愣,目光闪烁,半晌后紧抿着嘴唇道,“佟老不必忧心,胤禛虽然年轻,但还有些自知之明。”
“老臣惶恐,”佟国维略一俯身,并未再多答话,转身退下。
四阿哥在空旷的乾清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出宫门。
八阿哥由不远处的台阶旁走出,远远地看着离开的佟国维和四阿哥,眉心微拢,“佟佳氏……”
苏伟的小院
一帮人在屋顶上忙忙活活,苏伟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远远看着。
“苏公公,”大格格茉雅奇远远朝着苏伟而来。
“大格格,”苏伟站起身。
茉雅奇拎着毽子兴冲冲地走到苏伟身边,“额娘让我出来活动活动了。”
“那就好,”苏伟笑笑,“奴才陪您踢毽子玩吧。”
“好,”茉雅奇笑嘻嘻地点点头,复又回头看着东小院的方向,“那帮人在房顶干什么呢?”
“额,在修房顶,”苏伟挠挠头应道。
“修房顶?”入夜的西配院亮着灯,宋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理着发丝。
“是,”跟着大格格的侍女点点头。
宋氏凝思片刻,开口道,“除了这些,他都跟茉雅奇干什么了?”
“踢毽子,”侍女想了想,“还给大格格讲了两个故事,有穆桂英挂帅,还有樊梨花——”
“行了,”宋氏冷冷地把梳子拍在梳妆台上,“你们留心这点儿,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是,”侍女俯身应道。
第126章 腊八节一夜
康熙三十九年
长春宫
十一月的天透着雾蒙蒙的寒意,中庭石路两旁的矮杉纹上了沁白的颜色。台阶带着些许微滑,刘裕拎着炭盒走得小心翼翼。
“怎么这么许久?”浣月掀开帘子,迎着刘裕进来。
刘裕把炭盒放在外间,扑了扑衣衫,“天气突然转凉,内务府的炭俸还没下来,长春宫的小主都在师父那儿取炭。这炭大都是年初的,不少着了潮气,挑挑拣拣的拖到这时候。好在师父给咱们小主留了筐新炭,我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敢拎回来。”
“那就好,”浣月夹了两块儿新炭填进炭盆里,“本来这黑炭就容易起烟,要不是新炭,屋里的烟气味儿就更大了。”
刘裕抻头向内厅看了看,佟佳氏正坐在榻子上看书,遂压低了声音道“德妃娘娘那儿没再送东西来?往年咱们都能从永和宫得些红箩炭的。”
浣月看了刘裕一眼,摇了摇头,“如今德妃管着东六宫,不好插手西六宫的事儿了。再说,咱们也不能总指望着人家。赶明儿个你领人去御花园捡些松枝来,兑到黑炭里,给小主的卧室驱驱寒气。”
“诶,好,”刘裕躬了躬身子。
裕亲王府
红青油饰的庭柱,绘金的梁栋嵌着绿色琉璃瓦,大开的七间正殿螭吻压脊,逾百年的樟子松越墙而过。
福全与内阁学士张廷枢在内室对弈,一队侍从端茶奉水陪在两侧。
福全贵为亲王,几次出征,一身戎马,下棋时也直挺着背脊。张廷枢文人出身,曾主持江南乡试,颇带些水乡文士的风流。
裕亲王下棋多前思后想,常举棋不定,张廷枢倒乐得悠哉,趁着闲时静观墙上那副高高裱起的画卷。画上两老人并坐在繁茂的桐树阴影下,一首《咏桐老图赐裕亲王》被提在右上角,其独特的黄色绢边,彰显着它御赐的高贵身份。
“皇上与王爷真是兄弟情深,”张廷枢在裕亲王后落下一子,“这寓意兄弟同老的画作,王爷这儿当真是独一份。”
裕亲王捋了捋短须,微微笑了笑,“是圣上大恩,本王年老体衰,再担不得什么重任,只能仰赖些圣上的恩德汲汲度日罢了。”
“王爷太过谦逊了,”张廷枢正了正棋盘上的落子,“王爷一生戎马,随圣上内定朝堂,外平胡虏,贤王一称当之无愧。只不过,如今皇子纷争,到底牵连圣上家事,王爷急流勇退也属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