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上
“说起太子,”何焯略一踌躇,“病了这些时日,虽日渐憔悴,却并未伤及根本。当初,几位大人不是跟主子说,要一箭双雕的吗?”
八阿哥蹙了蹙眉,思索片刻摇摇头道,“二哥身边一直护卫重重,想要下药并不容易,想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吧?毕竟,那药量都是计算好的,多一分少一分都难以达到预料的效果。”
第221章 关门
康熙四十四年
十一月中旬,原张明德一案在巴汉格隆等口中,有了新的进展。
据巴汉格隆及直郡王府等侍卫招供道,直郡王曾收买张明德手下能人异士,意图行刺太子。然最终事败,直郡王便辗转将张明德送至八阿哥府中,意图祸水东引,挑拨八阿哥与太子的关系。
圣上闻之,令相关人等重查此案,最终在曾关押张明德的顺天府衙找到了知情人士。原私放张明德的顺天府衙差赖士曾与直郡王府的护卫有所来往,其在私放张明德后,更是得了一大笔赏赐,其额远远超过张明德的私贿。
一众人证、物证之下,本来就与直郡王有联系的张明德,彻底成了直郡王挑拨离间的工具。而当初,因此事犯下闻而不奏之罪的八阿哥,就显得有些无辜了。
弹劾直郡王,为八阿哥求情,论及太子废立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往南苑行宫,康熙爷终不堪重负,感染了风寒,卧于病榻。
届时,八阿哥一封请罪折送至南苑,将张明德一事,太子巫蛊一案的缘由皆归于自身胆小懦弱、趋利避害,没有及时将张明德逮获,至直郡王走上邪路,陷太子于险地,更使皇父忧心。
奏折中更提及八福晋因惊悸忧思而小产,八阿哥深受丧子之痛,遂与皇父之心感同身受。特妄请圣恩,念及骨肉亲情,从轻处罚直郡王,自己愿代为受过,抚慰人心。
京城,淮舫居
苏伟匆匆下了马车,理了理腰上一连串的玉环,摆出副“我有钱我怕谁”的表情,看着小英子道,“怎么样?你师父看起来像个身缠万贯的财主不?”
“不像,”小英子撇了撇嘴,“像个在自家地里挖出一箱金子的暴发户。”
“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的,”苏伟抬腿踹了小英子一脚,“一会儿谢老板他们到了,要帮你师父装门面懂不懂?”
“懂了,”小英子弯腰揉了揉腿肚子,“就是吹牛皮呗!”
“哎哟,几位爷,里面请,”淮舫居的小二迎了出来,苏伟特意大方地要了个大包房。
“师父,咱们来得早了,”小英子从淮舫居的二楼探出头去看了看,“谢老板他们在客栈歇下,总得收拾收拾才能过来。”
“遵守时间是商人的行为准则,”苏伟端着茶水慢慢地喝,“来得早总比来得晚强,显得咱们有诚意。”
“切,”小英子冷哼一声,趴在窗台道,“他们跟师父做上生意,这辈子算是倒大霉了,你那点儿诚意还不够塞牙缝呢。”
苏伟扁了眼,刚想撸起袖子教训教训这个越发胆大包天的二徒弟,窗外突然一阵喧哗。
小英子登时抻直了腰板,转头冲苏伟道,“师父,是圣上銮驾,皇上回宫了。”
“皇上回宫怎么会从这儿过?”苏伟跑到窗口往外看,护军已经清了街道,銮驾从淮舫居窗下缓缓而过。
“这个方向,”苏伟蹙了蹙眉,“皇上是要去咱们府上,还是八爷府上?”
小英子恍惚地摇摇头,苏伟转身往外跑,“哎,师父!”
淮舫居是照着秦淮画舫的样式装修的,楼梯带着弯度,走起来颇为费力。苏伟没头没脑地往外跑,正与端菜的伙计撞个正着,一盆菜汤洒在台阶上,苏伟脚下一滑,直接往楼梯下扑了过去。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刚走到楼梯拐角的一人伸手拽住苏伟的手臂,往怀里一带,两人扑通一声砸在墙上,才幸免于难。
“师父!”小英子踉踉跄跄地跑下台阶,苏伟怔愣地靠在救命恩人的怀里,半天才缓过神来。
“哎哟,苏财东,你没事儿吧?”由后而来的谢庆,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有些尴尬,“苏财东,这是吉盛堂的王掌柜,王相卿。”
“啊,对不起,”苏伟原地一蹦,从年轻男子的怀里跳了出来。
王相卿弯了弯嘴角,浓黑的眉毛下一双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苏财东好”。
“哈,你好,你好,”苏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刚才谢谢王掌柜了,我一时着急,没看路。”
“举手之劳罢了,”王相卿低了低头,俊秀的外表带着一丝蒙古儿郎的豪气,让人颇有好感。
门外銮驾已过良久,苏伟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安,向二楼一扬手道,“王掌柜请,我已经订好了包房,这家酒楼的扬州菜十分有名。”
“多谢苏财东,”王相卿又向苏伟拱了拱手,苏伟头先带路,不想没走几步,腰间金线绞连的一串玉环四散而开,摔的七零八落。
“我的玉环!”苏伟瞪大了眼睛,一脸哀戚,虽说不是上乘玉石,但也都值个几十两银子,这一串下去,简直要了苏大公公的命了。
“苏财东莫急,”王相卿由腰上解下一枚墨绿色的古玉,递给苏伟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王某也没带什么合适的见面礼。今儿是老天开眼,给了这样一个机会,还请苏财东不嫌弃,收下薄礼。”
苏伟勉强从哀痛中打起精神,看了看王相卿,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枚晶莹润泽的古玉,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抓过古玉道,“那就多谢王掌柜了。”
站在楼梯旁的小英子,看着拿着古玉,笑得像只偷腥老鼠的二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大白眼。
四爷府
又是一阵喧哗后,府外恢复了寂静。
四阿哥独自坐在书房里,神情淡漠,傅鼐打听了消息,由外而入。
“主子,”傅鼐躬了躬身,“銮驾在八爷府停了半刻,现下启程回宫了。听苏和泰大人讲,镶黄旗步军右翼总兵舒尔哈齐被降罪,因其带兵在八爷府乱闯乱撞,惊扰了八福晋的小月。现在,八爷府已无人看守,八阿哥的禁足也解除了。”
四阿哥冷冷一笑,起身走到窗边,“老八真是好手段啊,爷真小看了他。纳兰揆叙他们再怎样安排,张明德一事就是皇阿玛心中的一根刺,若不是老八那封奏折,这根刺是无论如何拔不出来的。”
“主子,那直郡王那边儿?”傅鼐皱了皱眉,“八阿哥因为直郡王求情而得圣上原谅,直郡王会不会因此也被从宽处置?”
“老八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四阿哥抿了抿唇,“对于大哥,经此一事,即便皇阿玛不做任何处置,他都无法再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了。如此这般,也就够了。我从没指望皇阿玛会对大哥下杀手。”
“既是如此,”傅鼐敛了神色,“托合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直郡王的,毕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这就是他们的事儿了,爷没那个功夫去保护一枚弃子,”四阿哥低头理了理袖口。
十一月十八,皇上自南苑归来,隔天便接连降下圣旨。
晓谕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等曰:“自有拘禁太子一事,朕无日不流涕。顷幸南苑,忆昔皇太子及诸阿哥随行之时,不禁伤怀。因是今日回宫,已见八阿哥,自此以后,不复再提往事。皇太子现安养咸安宫中,朕亦甚念之。”
“大阿哥胤褆,素行不端、气质暴戾,朕尝对众屡加切责,尔等俱悉闻之。今一查问其行事,咒魇亲弟,结党行刺之事尽皆暴露。其母惠妃亦奏称其不孝,请置之于法!朕固不忍杀之,但此人断不肯安静自守,必有报复之事。今起,革其王爵,幽禁于潜邸,其上三旗所分佐领撤回,包衣佐领及浑托和人口均剪除一半。令,派人将胤褆严加看守,略有举动,即令奏闻!”
圣旨一下,朝中哗声一片,直郡王至此再难翻身,却终得保下性命。量刑轻重,朝臣各有分辨。
直郡王府
大阿哥端坐在正堂上座,院中一阵嘈杂,内务府遣人领走了被撤回的包衣奴才。托合齐正带人替礼部,去除阿哥府邸一应不符合规制的装饰。
绿色琉璃瓦片被砸碎,雕梁画栋的金刻被铲下,门柱的朱漆纷纷剥落。
“大阿哥,得罪了,”托合齐迈进正堂,向大阿哥拱了拱手。
一队侍卫随后进了屋子,郡王所用物什皆被撤下,侍卫们粗手粗脚地碰碎了不少东西。
胤褆冷眼旁观,并未制止,只正眼盯着托合齐道,“当初老八被撤了贝勒爵位,也是这样一幅光景吗?”
“卑职不知,”托合齐弯了弯唇角,“但规矩在此,想是差不了多少的。只不过,八阿哥爵位尚且不高,家底也没有大阿哥丰厚,想是前后落差会小上许多。”
大阿哥一声冷哼,嘴带浅笑,“我们落差再大,无非吃穿用度。爷倒是想知道,太子从毓庆宫搬到驷马院毡帐时的心境有多大变化?”
托合齐沉下脸色,嗓音暗沉,“大阿哥如今还是多想想自己吧,这府邸虽大,总归有四面围墙隔着。十天、二十天,十年、二十年,大阿哥能熬得了多久呢?”
“哪里不是有四面墙隔着?”大阿哥低下头轻叹了一声,“爷就算老死在这儿,也总算是出了那间红墙黄瓦的笼子。可怜我的二弟,同是禁足,却依然得呆在那冰冷的宫殿里……”
“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总有一日能腾飞宫墙之上,不牢大阿哥操心,”托合齐背过手,与一众侍卫撤到院外。
结了差事,原本红墙绿瓦的直郡王府顷刻间犹如冰窖,凄寒良苦,没有了一丝人气儿。大阿哥还是端坐在正堂里,如同一尊塑了泥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