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小皇帝不做人了
江遂默默看着这两人。
其实他知道他们两个在顾虑什么, 无非是两种情况,第一种, 江七闯了祸,而大家都会以为闯祸的人是江遂;第二种,江七没有闯祸, 但是他被人认出来了, 有人发现这世上居然有一个和摄政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江七的替身作用彻底作废。
底牌之所以称之为底牌, 就是因为无人知晓, 而一旦被人知道了, 这张底牌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不管在江追眼里, 还是在同为暗卫的江一眼里,江七作为一个替身的存在意义,都要远大于他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意义。
江家培养了他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要是真的作废,那就太可惜了。
但江遂没有那么多想法,对他而言,江七有没有被人发现,都是一样的。
纵然这两人有再多的意见,但王府里真正的主人还是江遂,即使他平时根本不管事,可如果他真的决定做一件事,别人就没法再改变了。
早上上朝,在皇宫待一上午的时间,到了中午就能回来,不在皇宫住以后,江遂的工作量直线下降,几乎所有繁琐的公务,都留给了卫峋,而他也任劳任怨的扛了下来,没有一句抱怨。
这些日子里,君臣二人除了商量国事,就没再说过别的,江遂感觉他们两人的交流少了很多,可是明明,他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没有热络,也没有冷淡。
也是因此,江遂才突然意识到,他和卫峋之间,似乎一直都是卫峋说的更多,他每天提起不同的话题,述说天南海北的趣事,而江遂每天做的,就是听与附和。
呃……用书中评论的话说,那就是卫峋在这段关系里经营的更多,付出了更多。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心中那种让他起鸡皮疙瘩的怪异感他可以选择忽视,可是他和卫峋之间始终无法消弭的冷淡感却还在困扰着他。
他想解决,想改善,然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善。
这些天他也会时不时的提起一些宫外发生的事情,想要引起卫峋的兴趣,然而卫峋根本不怎么搭理他,就算他说完了,卫峋也只是淡淡的嗯一声,或者笑一下,然后继续做他自己的事情。
普通的讨好不起作用,想要解决他们二人之间的问题,还是要从根源上下手。
但是——
根源在哪啊?
……
江遂想了很久,还别说,他真的想到点子上了。卫峋之所以直到现在都不高兴,兴许,就是因为那天他说他会离开。
然而更大的问题来了,他是准备辞官的,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只有这件事,他不能改口。
于是,两人的问题就这么搁置了下去,一直搁置到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
会试已经进入了尾声,最后一场开启,贡生已经入场,等这一场考完,主考官们就该开始批卷子了。
白天,给爹娘上过香,江遂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面具,然后带着江七出门了。
江七今天不需要扮演他,只要扮演他的护卫就行。
江七的身手不比江六差,有他在,江六就不用跟着了,而江一一大早上就不见人影,估计是打算暗中跟在他们身边。
江追还是那副老样子,拿着一卷书,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淡,江遂临走前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他从书上抬起头,叮嘱了一声:“街上人流涌动,兄长要多加小心。”
江遂轻笑,最近让他多加小心的人也变多了,没怎么在意的答应下来,然后,他就带着江七出门了。
中元节的人远没有乞巧节多,毕竟这是个比较严肃的节日,孩子们都被大人拘在家里,有些过于迷信的家庭,连大人也不会出门。这就导致了他们走出去好远,还没碰到什么热闹的场景。
江七从没见过京城长什么模样。
就算是小时候,他被江不留秘密送入京城培养,那时候他也被死死的捂在马车里,连条缝都没有,进入京城以后,他很快就被送到了一个宅院里,京城街道长什么样子,京城的百姓穿什么衣服,他全都没见过。
但是,他知道王府所在的这条胡同叫什么,知道往右拐的这条街叫社火街,以前这里都是杂耍卖艺人住的地方,现在卖艺人都搬走了,只有固定的一个包子摊和糖人摊还在这里讨营生。
他还知道今年彩云阁设计出了一种新衣服,京城女子趋之若鹜,连带着,今年掀起了一股穿红色的新风尚,即使不是新嫁娘,也喜欢在自己身上点缀出一抹红。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也什么都没见过。
多年的训练已经让他学会了不管有多好奇、有多吃惊,都全部压在心里,而且相比这些,他对另一件事更加跃跃欲试。
江遂和江七脸上都戴着面具,江遂戴的是黑脸钟馗,而江七戴的是红脸恶鬼。
除了他们两人,街上还有不少人也戴着面具,都是如出一辙的阴间面孔,现在天还没黑,因此看着还挺好玩,等到天黑了,一群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在街上行走,那就跟群魔乱舞差不多了。
两人站在人群里,跟着他们一起慢慢往前走,突然,江七的声音在面具下响起。
“公子。”
江遂转过头。
蒙了一层厚纸,江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但是面具遮住了他的脸,遮不住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公子,我想把面具摘下来。”
“除了江一他们,还没人看到过我扮成公子的样子,我想试试。”
江遂不禁往周围看了看。
没有他认识的人,但不排除之后会见到认识他的人。
乞巧节肯定没有大臣上街,但是中元节就不一定了,这个节日属于成年人,尤其属于成年男人,毕竟女孩子很少有喜欢戴一个丑人面具在脸上的。
江遂怔了怔,在面具下面,倏地,他勾起唇角,“好,那就试试吧。”
江七扮他,他扮江七,想想就觉得有意思,这下,他是真的期待起今晚能碰到一个熟人了。
*
中元节这天,朝廷集体放假,早上又举行了一场祭祀,卫峋穿着祭祀才会穿的黑色龙袍,到了晚上也没换下来。
因为晚上,他还需要去祭坛内部的皇家祠堂静心上香。
整个皇宫里只有他一个主人,这个在以前来说是大事的上香,也变成了敷衍的流水账,皇帝上香时,除了大太监、国师、以及国师手下的童子,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从国师寒芦手里接过那三根粗如手指的长香,卫峋瞥了一眼摆在正中央的硕大牌位,没有鞠躬、没有磕头,连点燃都没有,就这么随意的单手插到香炉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用的力气太大,咔嚓一声,三根香全部从根折断,就剩下一点可怜的尾巴还插在香炉上。
折断的上半部分倒下去时,还溅飞一片香灰,不少都撒在了老皇帝的牌位上。
秦望山:“……”
寒芦:“……”
做完这些,卫峋就转身走了,期间还嫌弃的捻了捻手指,直到把最后一点蹭上的香灰也捻掉,他才罢休,秦望山连忙跟了上去,原本的规矩是一边上香、一边静心,直到香烧完,皇帝才能离开这里。以前江遂住在皇宫的时候,卫峋会让国师给他准备一张软塌,他睡到香烧完再出去。
而如今江遂不在皇宫,他连这些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离开了祠堂。
寒芦默默望着帝王毫不留恋离开的身影,等到人没影了,他才稍稍叹了口气,指挥童子把折断的那部分香毁尸灭迹,至于剩下的那点小尾巴,先点着了,做出一副它是烧到这个位置的假象。
童子依言处理好,然后毕恭毕敬的问他:“国师,这弄脏的先皇牌位怎么办?”
寒芦听了,看向牌位,轻轻歪了歪头,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先不管它,中秋早上你再把它擦干净。”
反正下一次有人进来已经是中秋节了,到那之前,就先脏着吧。再说了,才一点香灰而已,跟这个死了好几年的皇帝相比,香灰才是干净东西呢。
祭坛外,卫峋大步往前走,秦望山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秦望山正纳闷有什么事值得陛下如此着急,突然,卫峋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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