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讪讪地把湿巾收了回去，拎着空空的书包慢慢向学校的方向走。

　　春节刚过不久，天还很冷，呼吸都冒着白气，江陵把搭在臂弯的羽绒服船上，抱着手把衣服裹紧了些，一头扎进室外的寒风里

　　从医院出来两站地，便是江陵马上要去的学校——S市一中。学校在老城区，环境不错，就是门口的路太窄，往来接送的车辆一多就把路堵死了。学校为了分散交通压力，报到这天错开了时间，通知书上写的两点半，但江陵所在的班报到时间其实在三点。

　　到校门口的时候，先报到的高三学生还没出来，门口的大爷拦着几个高一的孩子不让进去。江月云看了眼身上的高一校服，默默绕了个圈子，来到校园侧边的一条小巷。

　　一中的校园在老城区，这一侧学校围墙旁边就是菜市场的后墙，形成了一条只能走人的窄巷。

　　巷道狭窄，校园里一颗香樟树斜刺着，根在校园里，树干却斜过半条小巷，亭亭如盖的枝叶把一大片巷子笼盖其中。学校的围墙像是从树枝中穿过似的，把树干围了一圈。

　　偏偏这棵树的树干上还有个挺大的树洞，半米高的位置，一半在围墙里，一半在围墙外。

　　江陵熟门熟路地来到树洞房，探着头往里看。

　　树洞里塞着几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沙发海绵和一块厚实的珊瑚绒毯子，一只三花的小奶猫趴在毯子上，睡得正香。

　　“花花，今天怎么就剩下你了？”江陵蹲下身，探手摸了摸小奶猫的脑袋：“你妈妈和哥哥姐姐呢？又丢下你不管了吗？”

　　小奶猫的脑袋动了动，眯眼施舍了他半个眼神，埋着头继续睡了。

　　走了半天路，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江陵从书包里翻出塑料袋装的那两个包子，还是温的。

　　他撕了半个放在猫窝里，剩下半个捧在手上，蹲在那儿吃了起来。

　　咬了两口包子，江陵又出了神。

　　“花花，我妈妈的病已经拖了很长时间，医生建议手术，但是她又拒绝了。”江陵一个包子吃完，开始对着小猫自言自语：“我知道她是觉得手术费太高了，你说我要是再去打一份工，能不能攒够妈妈的手术费？”

　　小猫不知人间疾苦，仍然呼呼大睡。

　　“花花，猫妈妈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吧？妈妈丢下你的时候，你怕不怕？”纤细的少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半晌才抬起头来，“我有点害怕，要是妈妈丢下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校园里铃声响了起来，三点到了。

　　江陵拿袖子在眼睛上擦了擦，抓起书包，慢腾腾地走向大门。

　　校园里，斜生的香樟树背后，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孩手里夹着一根烟，闷头吸了一口，靠在围墙与树干的角落里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看了一眼校门的方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转身离去。

　　报到不过是发书和训话，一个小时后流程结束，班长李放走上讲台，拿粉笔擦敲了敲桌子：“走读的同学可以离开，住校的同学留一下。”

　　江陵手一顿，细长的手指从书堆里挑出几本晚上要看的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同桌方凯已经兴奋了：“咱们那栋老楼终于要拆了，那楼得和我爷爷一般大，平时走个路都不敢踩重了，生怕地板塌下去。新宿舍我偷偷去看了一眼，条件好多了。听说还有两人间，比咱们的四人间要宽敞，也更方便，可以自己申请。”说到这儿他眼珠一转：“可惜不是男女混住，要不然小情侣去住住多好！”

　　周围一片哄笑声，“就你会做梦，人家情侣申请什么双人间，不是该住大床房吗？”

　　“要是住双人间，我就申请和江陵住一起，跟他这么个勤劳善良的室友在一起，我就躺着享福了！”

　　“算了吧，轮得到你？江江你要是申请双人间还是带上我，打水带饭哥都不含糊！”

　　一旁的女生都在笑：“那是，咱们江江人温和性格好，还超级爱干净，你们那猪窝一样的401寝室，自从江江搬进去以后，每次卫生评比都是第一，老沾光了！”

　　高二3班有一半学生走读，这会儿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李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大嗓门把下面的哄笑压下去：“好了，因为老旧楼改造，南二楼的部分男生可以搬到新楼去！”

　　话未说完，下面已经传来了一阵哀叹，“怎么是部分？不是听说都能搬过去吗？”。

　　“行了安静一下啊，根据大家上学期的反馈，这学期的住宿有所调整，大家记一下自己的新寝室啊！南二新楼501，张XX，郑XX，李XX，方XX；502，……，503，……”

　　好不容易在大家的喧闹声中念完了新的宿舍组合，李放大手一挥，“行了，都别愣着了，今天下午就得都搬过去，每个房间来一个人到我这儿领钥匙。学生会借了三轮车，一会儿骑过去帮你们运行李。”

　　讲台立刻被一群闹哄哄的少男少女包围了。

　　方凯被分在新楼502，前桌的孟子义已经过去领钥匙了，他一边收拾着书桌一边问一旁的江陵：“江江啊，怎么没听见你住哪儿？”

　　江陵一边把书和教辅往桌兜里放，一边回答：“那大概就是不调整，还住原来那间。401本来就在南边，不在改造范围内。”

　　抢到钥匙的少男少女们一哄而散，班长一副饱受蹂·躏的模样，“江陵你等一下，你钥匙在我这儿！”

　　江陵拎着书包带子，看着班长递过来一把钥匙：“新楼101，双人间。我特别帮你申请的。”

　　“班长，我……”

　　“别担心，你这个双人间的费用和以前是一样的，”李放把钥匙塞进他手里：“你家情况特殊，经常要出去医院陪你妈妈，我跟后勤的老师特别汇报了一下，是老师给你安排的，你的室友和你情况差不多，101的在走廊尽头，有一道小的安全门，你们可以从小门出入，不会影响到宿管老师。”

　　默默想了想，江陵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李放一把揽住他的肩，“走，帮你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