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花瓶变美了
歇斯底里的小兽,在蛰伏的猛虎面前不足一提。
终于,江无阴笑了:“四哥何必这么生气,你看我不也没了双腿,不也好好地活着吗。”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轻飘飘地没有感情,就好像断了双腿,只是丢了件废品。
裴慎听着都觉得背脊发凉。
江锦轩终于崩溃:“江无阴!你!!!”
好在下人们忙将他护住,江锦轩情绪波动太大,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面对江锦轩的暴怒,江无阴和裴慎只是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裴慎推着他缓缓离开,江无阴又恢复了平静,看向远处的眼神无害,似乎刚才的话他没有说过般。
出了房屋,裴慎后背还在发凉,他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江锦轩踩江无阴手指,江无阴就断了他一根手指,要是被江无阴知道自己偷听了他的秘密,江无阴岂不是要割他舌头?!
裴慎很害怕,一时又觉得江无阴深不可测。
他们离开的时候,门外的马车又换了一批。新来的人领着家丁,家丁的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裴慎思忖间,自己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好远。
他往后一看,太子府门口仍有不断而来的马车,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太子的待遇的确和江无阴是天壤差别。
马车缓缓行驶,回到凝王府已经日落。
今日是阿香亲手做的饭。裴慎吃完饭后休息了会儿,便往自己房里走。
裴慎所在的房前种着桃花树,这已经入冬,按理说桃花不会盛开。
可是院里的桃花树开了。
月色下桃花纷飞,被风送到裴慎面前,然后再转落在地上。
连带着夜空也泛了些粉。
裴慎心情莫名变好,转身回房,动作蓦地一顿。
江无阴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桃花树下。
裴慎想起方才吃饭时他便不在,阿香说是王爷今晚胃口不好,不想吃饭,裴慎也没多大在意。
因为裴慎平时三餐就不规律,经常懒了就不想吃晚饭,他以为江无阴也是这样。
但显然江无阴不是。
望过去,江无阴像个失了魂的孩子,抱着坛酒垂头坐在树下,桃花落在他的肩头,显得无比落寞。
江无阴做了这样的事,一直都很平静,裴慎以为他这样的反派是不在意的。但此时的他看上去并不开心,反而还有点伤神,落寞。
裴慎还以为江无阴不会喝酒,他想了会儿,便转身离开。
江无阴呛了一声:“咳咳……”
这个家伙……不会喝酒还喝。
江无阴欲再喝一口,裴慎从他手中夺过酒:“这么晚了,王爷还不睡?”
江无阴一般都睡地很早。
江无阴移开目光,淡道:“不用你管。”
裴慎笑了,摇了摇酒坛,一饮而尽:“喝酒应该这样喝。”
江无阴抬头看他。
月色落在裴慎扬起的下巴上,他下巴其实生得很漂亮,酒水顺着他下巴蜿蜒而下,流淌进衣襟里。
江无阴转移视线。
裴慎号称千杯不倒,他辗转各种商业酒会,就没有人喝倒过他。
这是他第一次在古代尝酒。
嗯……其实古代的酒和现代的没什么差别,如果有,就是更为纯正甜美。
裴慎放下酒坛,他看向江无阴,江无阴转移视线,忽然身子晃了晃。
裴慎:……?
到底是谁喝得更多啊,怎么就醉了?
裴慎上前扶住江无阴,江无阴呛了几声,裴慎见他要吐,赶紧把他推进房里。
裴慎边照顾着江无阴,边嘀咕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昨天不是挺能耐的嘛。”
江无阴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你……说什么?”
裴慎连忙收回刚才的话:“没什么。”
裴慎伸手解开江无阴衣带,帮他脱了外衫再扶上床。
江无阴生得本就好看,喝醉了竟然很安静,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漂亮羸弱。
裴慎注视着他,有些走神,江无阴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不论是皮相,骨相也无可挑剔。
呸呸呸。
裴慎赶紧制止自己的想法。
这是披着羊皮的狼。
裴慎瞧着,忽然发现江无阴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色有些过于红了。
裴慎伸手摸了摸江无阴的额头。
好烫。
江无阴这烧发地措不及防,幸亏府上有备药,今天同阿香聊天他也知道药备在哪里,起身去打了水拿了药过来。
裴慎将湿帕子搭在江无阴额上,以此降温。
江无阴额上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但温度降下来还没有结束,裴慎端来自己调制好的药,一点点给江无阴喂下去。
药渣有些沾在了江无阴淡薄的唇上,裴慎看了一眼,心跳莫名地快起来。
他赶紧伸手将药渣擦干净。
……
江无阴觉得浑身都难受。
浑身发烫,意识不清,眼皮沉重。
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与黑暗抗争,犹如这些年一样,孤身一人与黑暗作对。
脸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人轻抚了他的脸。
接着额上一凉,他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一股淡淡的体香。
似曾相识。
他想,他一定在哪里闻过。
是昨天晚上吗?
是,好像也不是。
……
江无阴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裴慎见他脸色好了起来,终于松了口气。
裴慎起身想离开,江无阴忽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江无阴蜷缩在床上,他额上渗出汗珠,嘴唇微颤,似乎是又做噩梦了。
裴慎不敢动,轻轻坐在了江无阴床边。
江无阴紧紧握着他的手,愈发用力,似乎在与什么做抗争。
裴慎想起之前和江无阴睡觉的时候,江无阴也曾有过这种状况。
江无阴的手掌宽大温暖,将裴慎的手整个握在手心里,裴慎想挣出来,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不知道是不是江无阴手掌太烫的缘故,裴慎觉得自己也有些发烫了。
………
江无阴做了噩梦。
梦里是四岁那年,百灵殿起火。
殿内失火,殿里侍从落荒而逃,他和母妃被困在殿内角落。
其实那个时候,江无阴就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失火。
但明白又有什么用,他依旧无能为力。
母妃将江无阴护在角落,她用单薄的身子挡去了扑面而来的大火。
江无阴问他:“阿娘……疼吗?”
母妃轻抚他的脸:“阿娘不疼,阿阴别怕,等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泪水模糊了江无阴的视线:“阿娘,阿爹呢?”
母妃抱紧了他:“没有他,我也能护住你。”
江无阴紧紧抱着母妃,他感觉头上有些湿,他抬头看去,母妃的泪水顺着下巴滴落下来。
他觉得心揪了般疼。
熊熊大火中,浓烈的焦味,他觉得喘不过气,抱着他的母妃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觉得眼皮好沉。
忽然有人踏火而来,那人像是这无尽的绝望中的一束光,浓烈的火光在顷刻间熄灭。
江无阴醒了。
他像是搁浅的鱼,喘不过气。
他又做那个梦了。
江无阴欲起身来,额上的帕子忽然掉了下来。
帕子“啪嗒”落了下来,江无阴捡起帕子,有些迷茫地抬头。
他忽然觉得手上多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裴慎正紧紧握着他的手。
刚才……是他在照顾自己?
回想起这些日子,似乎他做什么,身边都有裴慎的影子。
裴慎睡着了,呼吸均匀,他头上微翘的呆毛软塌了下来,随着呼吸轻颤。
他这么枕在床边,脸竟被手臂挤了一大半,像块被挤压的团子。
江无阴忍不住笑了下,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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