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卓其华 下
林燮山的手收紧,魏似锦的头皮被他扯得生疼,却忍着没有叫出声。他犹如抓住一棵救生的稻草,没有等林燮山继续逼问,他直接说:“我怨,怨陛下,把我调防到瀚江府。那般苦寒之地,陛下为何偏偏把我调防过去?却把潘北谷调去中洲。我不服!论资历,论家世,我哪一点比不上他!”
林燮山松手,仿佛对方的头发很脏,他掏出帕子擦手,冷漠地说:“你反叛,我就猜出缘由。你魏家在中洲经营多年,陛下把你调去瀚江府,你魏家的权势、财势全部中断,在瀚江府你又步履维艰,无法插手瀚江的商贸。你不服,可调防的大将军不止你一个!”林燮山把手里的脏帕子丢到了魏似锦的脸上,“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不顾陛下对你魏家的厚待,不顾你的妻儿,不顾魏家满门。只这一处,你就比不上平昌伯!”
平昌伯就是潘北谷。
魏似锦低低笑出声,眼泪滑下:“五大军,说起来一样,可当真就一样吗?苍家有一个日进斗金的苍庆南。秦家,有一个陛下心腹的秦忠义。潘家一门两爵!论辈分,潘北谷还需唤我一声‘叔’。司马辉(第一军的大将军)的孙子,一个进了火器营,一个进了清平卫……”他抓着栏杆站起来,“只有我魏家!全部被排除在外!说是调防,实则与流放有何区别!潘蔹之在瀚江府的时候,他手里的兵在做什么?他们养珍珠!养鲜菌!种贡米!种草药!一项项,一件件,哪个不是财源滚滚!可我呢!我被调去瀚江府,却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全部归户部兼管!潘蔹之挣得盆满钵满,还把儿子送去了中洲,我却只能带着几名副将灰溜溜地跑到苦寒的瀚江府!”猛喘着气,魏似锦发泄地说:“陛下既已不信我,我魏家早晚都是个死,何不搏一次!”
林燮山眼神无波:“五大军手中所有掌握的民生产业全部收回户部,不止是第二军。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不是经商!挣钱!军人只想着一门心思地去挣钱,去做生意,还打什么仗!成何体统!原先的北谷军,缺衣少食。为了让他们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能冬天有足够的火炕,陛下才想了法子让他们能有所收益,能自给自足。海运开,朝廷有钱了,不需要他们再自己想法子吃饱穿暖,也自然就不允许他们再插手商贸。你身为大将军,这些却都看不明白!”
魏似锦“呵”了声,显然不信林燮山的说辞。他心里有怨。怨陛下把他从舒适的中洲调防到苦寒的瀚江府。怨陛下在他前往瀚江府之前,让户部收走了原本掌握在瀚江边军手里最挣钱的营生。怨陛下区别对待他和潘北谷。他不服!潘北谷凭什么能占据中洲,成为距离天子最近的中洲大军的大将军,那原本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魏家的!不就是因为潘北谷与宫里的那位俍俍关系密切?不就是因为他魏家没有在陛下的那位宠侍跟前露了脸吗!
魏似锦抹了把脸,再抬头:“事已至此,即便陛下要凌迟处死我,我也绝无二话。国公爷,看在林家与我魏家、与夏家的情分上,我求您,留我夫人和小孙子一命。”说完,魏似锦又噗通跪下了。
林燮山垂眸看着魏似锦,无情道:“你若不对俍俍出手,我或许会为你在陛下面前求情。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俍俍。”
魏似锦双眼睁大。
林燮山也再次蹲下,看着眼神渐渐绝望的魏似锦说:“准备好遗书吧。我会亲眼看着你魏家满门陪你一道上路。”
起身,林燮山转身就走。
哗啦!
“国公!国公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求求您!不要杀他们!不要杀他们!留他们一条命!求求您!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国公爷!国公爷——!”
把魏似锦撕心裂肺的喊声抛在身后,林燮山满身阴郁地出了天牢。俍俍,是陛下的命……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命……走出天牢,阳光刺下,林燮山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那一瞬间,眼前似乎又是一片血红。
用力握了下拳头,从那一阵的眩晕中缓过来,林燮山大步离开。如果史玉等人在,一定会嘲笑魏似锦的天真。在他决定对俍俍出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死路。哪怕林燮山愿意饶魏家人一条命,史玉、秦忠义、潘蔹之、潘北谷、苍术生……所有这些死忠于俍俍的人都不会放过魏似锦一家。而林燮山,只会比他们更甚。
离开天牢,林燮山进宫。
翔福宫内,卓季正由胡鹏举给他检查。收回手,胡鹏举说:“俍俍还是要静养,多卧床歇息。俍俍这次遇险,虽说未伤及肺部,但也实属凶险。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何况俍俍是如此严重的枪伤。俍俍可莫要任性,要遵医嘱。”
卓季也收回手,态度诚恳地说:“本宫一定遵医嘱,不叫陛下和你们担心。”
“这就对了。”坐在卓季身边的永安帝揽着他的腰说:“你只要遵医嘱,不任性,身子很快就能好,朕也就安心了。”
王保从外面进来:“陛下,隋国公正在奉天殿外求见。”
永安帝:“让他到翔福宫来吧。”
“是——”
王保出去了,胡鹏举也跟着离开。
永安帝对卓季道:“林燮山他们都担心你,让他见见你,也好安朝臣的心。”永安帝毫不避讳卓季的平安对俣国前朝的影响。
卓季点了点头。
林燮山入宫之前就想到他可能会去翔福宫见陛下,当寺人当真要他前往翔福宫时,他内心的激动被平静的面容完美地遮掩。
来到翔福宫,在大花厅,林燮山行礼:“臣见过陛下,见过俍俍。”
永安帝:“过来吧,坐。”
“谢陛下。”
林燮山走到沙发前,行礼后,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卓季:“国公来得正好,平宁伯说我不宜饮茶。刚送来的贡茶,你陪陛下品品。”
林燮山:“那卑下来得还真是时候。”
冯喜送上新的茶碗,永安帝一手惬意地搂着卓季的腰,靠着沙发背,姿态随意地问:“有何事你这时候进宫?”
林燮山:“臣是从军部天牢过来的。”
林燮山一提天牢,永安帝的脸色就冷了几分。屋内伺候的除了张弦外全部退了出去,并关上了小花厅的门。
林燮山:“魏似锦谋逆,是不满调防一事。他认为陛下进把他调去瀚江府……”林燮山把魏似锦谋逆的原因如实告知陛下。
永安帝怒道:“他不满朕,为何要伤顺傛!”
林燮山:“他没有说。不过臣猜测,他伤害俍俍的原因有二。一,若刺杀陛下不成,可俍俍出了意外,陛下定会心神大乱,他们趁乱起兵也就更有可能成功。二,魏似锦认为,平昌伯能驻守中洲这一肥沃宝地,是因他受俍俍赏识。俍俍是造成他被陛下您冷落的主因。”
永安帝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一支手放在了他的腿上。永安帝压下了龙怒,他可不能吓到他的宝贝龙儿。
卓季:“一个人心生了不满,任何一个点都会成为他不满的理由。俣国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单纯的量变,而是一层层的质变。在这些变化中,愿意去努力适应这些变化,并努力去跟着这些变化调整自己,随之变化的,他同样也会得到一种质变。反之,要么,被变化的环境淘汰。要么,就如魏似锦这样,充满了怨恨,试图恢复旧有的、对他们有利的制度。每一个社会都有与之相应的矛盾存在,在陛下党政时期,这样的矛盾爆发出来,侍身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及早地发现这些矛盾,及早地去思考解决的办法,一定好于把这些矛盾积累到太子登基之后。”
林燮山:“俍俍说的很对。谁又能知道,魏似锦对于军部把他调防去瀚江府会有如此的偏见与误解。”
永安帝黑着脸说:“魏家全族,以谋逆罪论处!必须严惩!”
林燮山:“臣也认为,必须严惩。谋逆,刺杀陛下和俍俍,已说十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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